沈嘉又熬了两天,等看到成果出来的那一刻心情难免有些激动,在信息化年代,这些数据只要后台联网就能查到,计算机算法又快又精确,但在这里,就只能靠一个个人一点一点的拨弄算盘算出来,一旦错了就得重来,好几个官员差点被数据搞疯了。
沈嘉最后将总数与历年的账册上的数对过,确认偏差不大才敢往上报,否则就要闹笑话了。
从衙门出来,沈嘉觉得连对面马路上的两棵歪脖子树都格外顺眼,也不上马车了,一路走着回家。
路上遇到同僚,大家都震惊地看着他,一个个想认不敢认,最后还是通过他的贴身随从才确认他的身份。
沈大人?你这是大家同情地看着他,以为沈嘉被这件事打击的破罐子破摔了,连形象都不要了,这看着可不像是完成任务的样子啊。
有人认真一算,呵,半个月期限已经到了,明天就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到时候沈嘉就要这副模样上朝吗?难道是希望皇上看在他劳苦功高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刚忙完,着急着回家,先不跟兄台多聊了,改日再叙。沈嘉心神还有些涣散,不想应酬这些官场上的人。
沈嘉沿着路边慢慢走着,好几次差点撞到人,大家见他身上穿着官服都急忙避开,尤其那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的样子有些吓人,不敢惹。
何彦看到路边有卖烧饼,去买了两块给沈嘉,沈嘉闻到香味啃了几口,问何彦:我不饿,你买这个做什么?
何彦一本正经地回答:这是召唤您回人世间,看您这神游天外的模样,你知道刚才遇见的那人是谁吗?
遇见谁了?沈嘉一脸茫然。 何彦也不想和他说,又去买了一串糖葫芦塞给他,拿着,酸酸甜甜的比较醒神。
沈嘉左手拿着烧饼右手拿着糖葫芦,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门房差点没认出他来,好在何彦还是那个何彦,老爷哪怕不修边幅也依旧是个帅气的老爷。
沈嘉一进家门就受到了一家子热情的招待。
他从小在家里就是个宝,如果不是他灵魂里换了个人,说不定就被这家人宠坏了。
不忙,我先去沐浴,身上都臭了。沈嘉逃回房里,没想到沈母追了过来。
沈母端着一碗参汤等在屏风后,告诉他几个姐姐亲自下厨,准备给劳累的弟弟做一桌美食补补身体。
你也真是的,怎么能接这样的事情呢,别人都是想法设法把事情往外推,你倒好,居然还上赶着给自己找事情做,要不是你大姐夫听人提起,我还不知道你这么逞强呢。
赶紧洗好了出来,把汤喝了,饭菜也做好了,吃饱了睡一觉,可别把身体搞垮了,还有,不管你心里乐意不乐意,婚礼当天都得给我精神奕奕地去迎亲,把人漂漂亮亮地娶进来,听到了没?
半晌没听到回话,沈母探头一看,发现沈嘉趴在浴桶上睡着了,眼底的青黑实在明显,还有那一脸胡渣看着可真是不习惯。
她走出去喊了两个小厮来,让他们把沈嘉抬出来,擦干身体放床上去睡。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沈嘉睁开眼,看到卧室里有灯光,侧头一看,赵璋就坐在床边看东西,他咳嗽一声,问: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昨夜,醒来就起来洗漱吃东西吧,老夫人说你昨天回来就没过东西。
沈嘉睡了一个好觉也觉得饿了,爬起来靠在他身上,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是自己写好的奏折,笑着问:这份答卷还满意吗?
赵璋已经半个月没看到他了,沈嘉一直住在户部,他也不可能去户部找他,昨夜知道他回来了,就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来看他一眼,结果这一眼就惊呆了,随之而来的是心疼,然后就再也不想走了。
赵璋摸了一把他的下巴,扎手,然后推开他的脑袋,时间不多,赶紧去梳洗,你这个样子进宫,恐怕满朝文武都猜测你要自暴自弃了。
沈嘉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形象不佳,早知道就把密道口锁了不让赵璋过来,现在最邋遢的模样都被他看到了,实在不是个好现象。
等他打理好,赵璋已经离开了,枕头边留了张纸条:奏折朕先带走了,回头见。
沈嘉深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官服,戴好官帽走出去,三个姐夫居然都来送他,仿佛他这一去就回不来似的。
姐夫们这是干嘛?我只是去上朝不是去受审的,在家等着便是。
贾听风送他到门口,拱手说:嘉弟,家里已经买好了宅子,今天就准备搬了,等过几天安顿好了就请大家过门暖房,这段时日多谢你的招待。
张禄也说:是啊是啊,麻烦你们太久了,你公务繁忙,我们就不多打扰了,等过几天一定去家里聚聚。
沈嘉淡淡地笑道:那是自然。
坐在马车上,何彦突然问了一句:老爷,两位姑爷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之前可没听说他们急着搬啊。
沈嘉不咸不淡地说:这有什么,房子找好了就搬呗,还能一直住在岳父家?他们买了哪里的房子?
这何彦知道,跟沈嘉说了两个地点,沈嘉对长安也不是很熟,并没有听说过,想来不是中心的位置。
不过也能理解,等他们在长安住一段时间就知道长安居大不易,到时候又是否会后悔全家搬来长安呢?
听说两家人为了能来长安把家都分了,田也卖了,只剩了一座老宅,这魄力可比咱们家强多了。
沈嘉闭上眼睛没说话,别人家的家事他不会管,只要别伤害到他姐姐就行,在长安没什么不好,自己能关照得到。
宫里一如往常,沈嘉入宫的时间不算早,许多大臣已经到了,看到他出现纷纷停下议论,将他从头扫到尾,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楚荣威故意大声问周擎,周尚书,沈郎中能来此,想必已经完成任务了吧? 周擎当然已经看过奏折了,户部任何一道折子都不可能越过他上呈,说实话,他有被惊讶到,但他没细问,具体过程并不了解。
嗯。他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周围的大人更好奇了,等鼓声响,排好队依次入殿。
皇上并没有第一时间谈论这件事,就在昨日,边关传来急报,说是鞑靼内部有些异动,似乎正在召集队伍,准备对边境用兵,如果消息是真的,那沈嘉这半个月的数据白做了,因为一旦要备战,朝廷是不可能减免粮税的,甚至还会多征一些。
西南刚安定下来,北边又不太平,这天下就没个安稳的时候。
鞑靼人的铁骑一旦南下,西北边境又将战火连天,也不知这一次能否阻拦他们南下的步伐。
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鞑靼年年南侵,不也年年被赶回草原?
大臣们私下的议论并没有传入皇帝的耳中,他看完兵部呈上来的折子,这回可不是对付西南那零散的土人,而是拥有牛羊成群,战马彪悍的鞑靼族,那是大晋最凶险的敌人,一旦正经开战,整个国家都要被拖进备战状态,其他的一切都是小事了。
他将奏折丢还给兵部尚书,做的不够详细,光一份文字说明怎么够,三日之内,朕要看到西北如今的兵力情况以及粮草准备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