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8)(2 / 2)

任何衙门里都有派系之分,更别提锦衣卫这样的实权衙门,陆翦和凌靖云根本不是一路人,两人行事风格与性情完全不同,若是还在同一处,迟早也要斗个你死我活。

沈郎中随朕去御书房,退朝!赵璋先离开,沈嘉被点了名也跟着去了御书房,其余大臣相互搀扶着走出大殿,一天没吃没喝,对上了年纪以及文弱的文官而言实在是一场酷刑。

首辅大人,这次咱们可真是无妄之灾啊!礼部尚书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等着随从来背他离开,他的两条腿已经跪的麻木了。

徐首辅年纪更大,中途晕过去一次,后来在偏殿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回去跪,身体的疲惫不算什么,心里的创伤更大,到了他这个位置,本该是人人敬重的,却在金銮殿上跪晕过去,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这一切都是因为于通,徐首辅之前没替于通求过情,但他默许了自己的门生这么做,没想到却被打脸了。

他脸色极差,沉声说:皇上大怒也不只是因为于通贪墨数额巨大,还有是他藏的深,朝廷锦衣卫已经无所不在。可是居然没发现他的事,最后居然是从户部的一份奏折上看出来的,你觉得皇上能高兴吗?

周尚书走过来,被二人拦下,楚荣威似笑非笑地夸赞道:周大人,户部当真出了个大才啊,恐怕很快就要升官了吧,这是要直逼您的尚书之位啊!

周擎伸手扶他起来,笑着说:是啊,大晋有如此人才真是幸事,就算我把位置让给他也是应该的,楚大人,像你这样稳坐第一把交椅的人毕竟是少数,礼部也没什么争着去。

楚荣威恼羞成怒,周擎这是嘲讽他礼部是个不重要的衙门,他反讽道:那也比户部是不是出个蛀虫好,这次是于御史,谁知道下次轮到谁,有沈嘉这个火眼金睛,周尚书可得把账本做的好一点。

徐首辅暗暗摇头,这才哪到哪,这二人就掐起来了,有那闲心,不如好好想想这次空出来的位置谁能顶上,这可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沈嘉进了御书房,赵璋让他坐下,拿了一瓶膏药过来,挽起裤脚给他膝盖上药。

只是一点点发红,托皇上的福,也没跪多久。沈嘉低头看着他轻柔地给自己抹药膏,很难想象他刚才在大殿上对满朝文武发难的情景。

杜总管领着人送晚膳进来,沈嘉饿了一整天,闻到食物的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就连赵璋也不例外。 人食五谷杂粮可饿不得,下回你再生气也别拿自己身体惩罚自己,饿坏了可不值得。沈嘉提议道。

赵璋也是气过头了,而且这于通的案子必须闹大,通告天下,给全大晋的官员一个警醒,否则以后有样学样,这朝廷迟早被贪官污吏毁了。

先喝一碗汤缓缓,别吃太饱。赵璋提醒沈嘉。

两人一起吃完饭,沈嘉本该出宫去的,可是他知道赵璋今天心情不佳,不忍心抛下他一个人在这冷冰冰的宫里,凑过去说:今夜臣陪皇上看奏折吧?

好。赵璋让杜富成去安排,和沈嘉一起看积压的奏折。

两人配合默契,不太重要的交给沈嘉,重要的给赵璋,事半功倍,很快就把奏折批阅完了。

赵璋总算露出一点笑容,要是每天都能有你陪伴,那朕就不觉得累了。

沈嘉可不敢,要是让朝臣知道我动了御笔,我这条命可就不保了。

你一个清正的好官,只是替朕看几分奏折而已,不贪不腐,他们凭什么要你的命?赵璋一想到于通这案子,双眼都能冒出火来,虽然于通贪墨的证据早就有了,但直到今日朕才觉得触目惊心,而且最可怕的是居然没人怀疑他,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数十年如一日清贫地过着,却把赃款藏起来的?

沈嘉也想不明白,猜测:也许是想留给后代子孙?

问问也许就知道了。

当天夜里,于通被锦衣卫抬进了皇宫,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入宫了,他年纪很大了,之前还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如今看着却行将朽木,随时会断气的模样。

赵璋留沈嘉做记录,将其余人打发出去,走到他面前问:你可曾后悔过?

于通趴在地上动弹不得,锦衣卫虽然没对他用刑,但他这把老骨头也动不了了。

皇上息怒,老臣也是逼不得已啊

赵璋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流,真是什么风骨都没有了,问:难道还有人逼你贪墨皇粮?你可知道前几年因为粮食紧缺饿死了多少人?你若是将粮食卖给百姓倒也罢了,居然敢和敌国私下交易,你的良心呢?

于通往前爬了几步,拽住皇帝的衣摆,哭着说:老臣知道罪孽深重,不求皇上饶命,希望皇上看在老臣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家里的女眷和孩子吧!

赵璋抽出自己的衣摆,嫌恶地拍了拍,退到龙椅上坐着,居高临下地说:于通,你自己身为御史,难道不知道通敌卖国是什么罪名?你有什么理由让朕饶恕你的家人?

臣的儿孙们都不知情啊

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你用脏银在老家盖了一座祠堂,然后告诉朕家人都不知情,那试问,你这些金银是准备藏着供奉先祖的么?

于通低声说:老臣平民出身,小时候穷惯了,科考入仕一步一步走到今日,深知生活不易,子孙后代也没有特别出色的人才,嫡长孙还是个残疾,曾孙一辈就更是资质平庸,臣害怕啊,臣在一天尚能养活一家老小,若臣不在了,他们没几年就得喝西北风!

朕从未听说有人是为了后代子孙不饿死才做贪官的,于通,你不如直接说自己欲壑难填,对权利财富渴望难忍,那朕至少还信你几句,没有你,难道你儿子就不做知府了?就没拿俸禄了?你孙辈多少人入仕为官,难道这不是前程?原本他们可以安安稳稳传承下去,是你的贪恋毁了他们!

赵璋越说越气,这于通根本没有悔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你是如何将皇粮私卖出去的?都有谁与你同流合污?这么大的案子绝对不是一个御史能办到的,虽然锦衣卫也抓了一批官员,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

于通自知必死无疑,趴在地上不肯说话。

看来你是看准了朕不敢对你用刑。赵璋愤怒地砸了一个杯子。

皇上,请您赐死老臣吧!

那也太便宜你了赵璋起身,走到沈嘉面前,抽掉他手里的笔,命令道:沈郎中出宫吧,朕还有事要办。

沈嘉一脸莫名,不是说好了让他陪着么?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沈嘉不好问话,只能行礼后离开,在出宫的路上,他看到禁卫军带着一串孩童进宫,为首的姚沾看到他还对他点点头。

他已经许久没与姚沾说过话了,自从姚知府伏法后,两人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虽然没有成仇,但也不可能是朋友了。 走出宫门的那一刻,沈嘉突然明白赵璋为什么让自己离开,那群孩子恐怕就是于通的子孙吧,而带他们进宫,显然是为了威胁于通的。

他不敢深想,坐上宫里安排的马车回府去。

第二天一早,沈嘉入宫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于通死了,听说是咬舌自尽的,死前交代了自己的罪状,留下了几页的口供,也牵连出了数十位地方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