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睡,两人都有些困了,沈嘉很快就睡着了,赵璋睁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也闭上眼睛休息。
没多久,外头传来敲门声,两人同时睁开眼睛,沈嘉迷糊地问:时辰到了?
没有,朕让人盯着钦天监监正,估计这会儿人带来了。
沈嘉对那张纸条太好起来,顿时睡意顿消,爬起来穿好衣服,为了让两人看起来更自然,他还拿了一本书去开门。
门外站着几名锦衣卫,手里提着的老头正是钦天监监正卢阔。
带进来!赵璋已经坐在了龙椅上,看到形容狼狈的卢阔一点不意外。
沈嘉走到一旁坐下,锦衣卫将人丢进来后就撤出去了,只留了陆百户一人回话,大门重新关上,乾坤殿里一时安静极了。
他都做了什么?赵璋问。
陆百户单膝跪下,低头汇报:臣一路跟着他,一开始卢大人回了衙门,钦天监的官员都在,卢大人与大家说了会儿话,然后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本以为卢大人是要休息,没想到过了半个时辰,卢大人竟然换了一身装束从后窗爬出来了。
陆百户想到这一幕还是觉得挺诧异的,卢阔在外人眼中一直都有几分仙气的,钦天监虽然不受皇上看重但也有些威名,哪里想到这位监正大人居然会半夜爬窗。
臣一路跟随卢大人,见他在路上闲逛起来,吃了一碗豆花,一碗羊肉汤,然后拐进了一家茶楼,那茶楼就在皇宫附近,是北陈王的产业。
一开始,臣以为卢大人是来见北陈王的,因为怕被发现就没跟进去,不过没多久,臣见到了一个眼熟的人从茶楼走出来,拐带临街买了一笼小笼包,那人是户部高郎中的随从。 因此,臣派了两人伪装成平民进入茶楼,好不容易才探查到与卢大人碰头的人正是高荀高大人,只是高大人身边的人很警觉,很快就发现被人跟踪,当时茶楼里突然有两桌客人打了起来,乱糟糟的,等臣进入那个厢房,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臣与锦衣卫追出去,才在半路抓到卢大人,他反抗拘捕,因此受了些罪。
也就是说,卢阔与高荀密谈,但你们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他们发现你们就跑了?赵璋重新看了卢阔一眼,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这老头还有做戏的一面呢?
赵璋原本是想看看那个卦象里有什么猫腻,那么明显有针对性的一句话要说是看天象看出来的他绝对不信,知道是高荀在背后搞鬼他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连之前的事情也可以不用查了。
是朕问你还是你自己说呢卢爱卿?赵璋似笑非笑地看着一直没敢抬头的卢阔,这位大概是当初被他吓怕了,这几年一直很低调,没想到竟然联合外人算计他。
臣臣不知犯了何错?卢阔低头回答。
行吧,不知就不知,朕也不是很想知道你们之间的勾当。赵璋摆摆手,带下去吧,关进昭狱,也别用刑,都这把年纪了,就让他多活几年吧。
卢阔这时才真正害怕起来,昭狱那可是堪比地狱的地方,进了那里生不如死,还不如直接赐死,一了百了。
陆百户伸手拽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扯,拖着他就要往外走。
卢阔剧烈挣扎起来,高声喊道:皇上皇上,老臣冤枉啊!老臣并不知犯了何错,老臣
停下!赵璋走过去,扒开他面前的乱发,对着他那双眼睛说:朕说你有错你就有错,何况你以监正之职弄虚作假,假传天意,试图扰乱朝政,谋害忠良,随便哪一条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好在你就孤身一人,无儿无女,否则朕就打发你们一家子去昭狱团聚。
卢阔被那双眼睛震慑住了,他想起了当初这位夺嫡时无所不用其极的模样,他怎么敢,他昨夜一定是疯了才敢写下那句话。
皇上,臣一时糊涂,臣也是被逼无奈他悔不当初,念头一起,紧绷的弦也松了,恐惧袭上心头。
赵璋放开他,在龙袍上擦了擦手,朕不想听这个,若谁都能被逼着做叛国之事,大晋岂不是早就亡了?带下去吧。
他急忙解释:是高大人,是高大人逼臣做的,他说只要将那句话当众呈给皇上就好,那句话并未不妥,也没有明指,算不上大错,臣当年受高家大恩,不得已才为之。
赵璋坐回去想了想,挥手让陆百户退出去,卢阔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着。
寝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赵璋这才开口问:亲贤臣远奸佞,方可国泰民安。这话你果真不知道是指向谁?
臣不敢欺瞒皇上,臣原本确实不知,但无意间听到高大人吩咐下人,说是在太庙祭祀时搞出另外一个异象,到时候,太庙的屋顶上会显示一句话:沈氏祸国!臣猜想,他应该是要对付沈嘉沈大人。
沈嘉挑挑眉,高荀这个人真是比他想象的还恶毒,也更有手段,这一计连一计,如果他只是个普通官员,肯定早被他算计了。
当然,如果他只是普通官员,高荀也犯不着对付他。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初初听到也不会觉得是故意指向某个人,只当是警示皇帝的名言,可赵璋却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再联系针对沈嘉的案子,十分怀疑这又是针对沈嘉的一场阴谋,所以他才故意将卦象内容换了。
赵璋紧紧握住龙椅的把手,怒气横生,低声问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臣没告诉过任何人。
很好,那朕就网开一面,赐你一死吧,来人赵璋唤人进来,命令道:赏卢大人鹧酒一杯!
卢阔闭上眼睛,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他还不明白自己必死的原因,但能让高家嫡子算计谋害的人,又能在此时与皇上坐在一起,那沈嘉与皇上之间必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错就错在以为这件事无关紧要。
卢阔很快就被拖下去了,沈嘉起身走到赵璋身旁,笑着问:这下你总该知道高荀对我的恶意了吧?若不是知道他爱慕你,我都要以为我杀了他全家了。
赵璋没空和他打嘴仗,喊了杜富成进来,让他先带人去太庙检查一番,既然是要让天现异象,那肯定是事先布置过的,以高家的能耐,找几个能人异士并不难,但要畅通无阻地进入太庙布置,没有内应没那么容易完成。
看来,朕还是小看了皇姐啊。毕竟是在宫廷里长大的长公主,宫里宫外肯定都有她的心腹,太庙里揪几个内奸出来也不稀奇。
朕倒是不知道他们竟然要直接置你于死地,完全不顾朕的感受,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一声,是否太无情了些?赵璋心情失落,和太后关系恶化可以说是因为蒲家,那与长公主呢?他们何时连亲情也没有了?
沈嘉跪坐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趴在他腿上问:是不是只要我们关系断了,他们就会停手了?我有预感,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我便是这天下的罪人,是靠出卖色相升官的佞臣,是祸国殃民的祸水,之前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赵璋摸着他的脸问:你怕了?
有点,不过主要是怕你太累,佞臣也好祸水也好,只要我还站在朝堂上,就会继续做想做的事情,但你要护着我就有些累了,要与满朝文武为敌呢。
那你也太看得起他们了,历朝历代,帝王有几个宠臣有什么奇怪的?他们会在乎的只会是关系到他们自身利益的。
但人家皇帝有儿子啊,你这就有些过分了。
你倒是提醒朕了。赵璋若有所思,拉起沈嘉去写了一份圣旨,内容是册立睿亲王为太子,迁入东宫,再擢升了十几位朝臣作为东宫辅臣,这道圣旨公布出去,应该是有人欢喜有人仇的。
沈嘉在那份名单里看到了不少熟悉的人,柏宴、周砚之、秦怀滨、曹瑞安全是官二代三代,将这些人送到东宫,那就等于替赵庭笼络了一批朝廷重臣,方法是很好,就怕人家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