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好惬意啊,为何一个人在此独酌?
沈嘉回头,看到一群宫女簇拥着魏皇后走过来,她身上穿着青绿色飘逸的长裙,一副未出阁女子的装扮,比往日少了几分威严,多了些可爱。
沈嘉起身朝她行礼:臣沈嘉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沈大人不必如此,这里都是自己人。
礼不可废。沈嘉站直身体后又退了两步,两人中间起码隔了两三米。
魏锦容今天心血来潮想出来走走,顺便看看能不能碰运气见到一些俊朗才子,没想到新状元没见到,见到了个旧状元。
沈大人也太谨慎了,不如我们去亭子里说说话?
沈嘉内心是拒绝的,他和魏锦容能有什么话说?但魏锦容完全没体会到他的尴尬,或许是体会到了当做不知道,反正她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沈嘉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亭子,宫女们散开站着,离的不远不近,像是给暗中私会的男女把风。
沈大人,新科状元相貌如何?
沈嘉谨慎地回答:龙虎之姿、风度翩翩。
哦,可有妻室?
沈嘉多看了她一眼,后者讪笑道:好奇罢了。
未曾听说,娘娘想知道可以让宫女去打听打听。沈嘉揶揄道,他其实不讨厌魏锦容,相反很感激她,也很欣赏她,这个社会能培养出这样才情出色的女子是非常不容易的。
那倒也不必,想来也没人能比得上沈大人,多看沈大人几眼本宫就知足了。
沈嘉无语,皇后是嫌宫里太寂寞了想找茬吗?
魏锦容用扇子捂着嘴大声笑起来,我以为沈大人已经把皇上吃的死死的,怎么还会因为两句玩笑话就紧张呢?
沈嘉心想:我是不怕他,但我怕你啊!
娘娘喜欢宫里的生活吗?
那要看和什么比了,这宫里荣华富贵,无忧无虑,比起嫁给普通人家好太多了。
那你可想过出宫?
魏锦容大方地朝他笑着,等你们不需要我了,我再请辞不迟,想来皇上应该会很大方的。想想柳嬿婉就知道了,那位利用人也是给足了价码的。
沈嘉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问:想回娘家吗?
魏家?回那儿做什么?若是将来有机会出宫,我就带着银子和侍卫丫鬟,走遍大江南北,去做与云真大师一样的事,风花雪月、逍遥自在,说不定我的名字我的诗作文章也可以长长久久地流传下去,那不比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名号强得多?
沈嘉第一次了解到,这个女人是有野心的,但她的野心不在后宫,而在山水,而且她看得清形势,如果当初她同其他几位后妃一起离宫,最大的可能是被魏家安排重新嫁人,魏家是什么样的人他现在也有所了解了,打着皇后娘家的旗号在外头可没少干出格的事。
其实不用等出宫后,娘娘平日有佳作可以给报社投稿,只要稿子足够好就能刊登。
魏锦容愣了愣,觉得沈嘉的提议太可怕了,女子也可以投稿?
为何不可?收稿件还要看作者是男是女吗?那么多匿名稿子,谁知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魏锦容倏地起身,转身朝外跑,跑了几步又转过来,沈大人,还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沈嘉见她提着裙子跑了,后头追着一众宫女,无奈地笑了笑,这说风就是雨的性格哪里有平日的端庄? 沈嘉反正不想回宴席上,于是坐在亭子里边喝酒边等,结果魏锦容没等来等来了赵璋。
你出来许久了还不舍得回去?赵璋弯腰抢过他手里的酒杯,将酒液倒进自己嘴里。
沈嘉斜了他一眼,皇上怎么也出来了?结束了?
人有三急,朕也是人,自然也需要出来更衣。赵璋是看着沈嘉出来的,等了许久不见他回去,耐不住出来找人,结果就看到他坐在亭子里悠闲自在地喝酒。
他们比试结束了吗?谁得了魁首?
赵璋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刚才没必要跑的,那石越的诗文比你还不如,策论写的再高明也不见得会做诗,朕要不是顾及他的脸面,当众就想给他判个垫底的,最终是于谦得了魁首。
那皇上赏赐他什么了?还是一座宅子?
赏了两幅名画,两本古籍,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喜欢身外之物?赵璋就不信他不知道,那时候他拿宅子做彩头完全是冲着他去的,否则他更愿意赏赐些精巧内涵的东西。
走吧,那边也差不多了,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赵璋拉着沈嘉的手起来,后者犹豫了一下,诚实地说:我在等人。
赵璋疑惑地看向他,谁?
皇后。
赵璋冷哼一声,你们胆子可真大,就不怕被外人瞧见?到时候一定淫乱后宫的帽子扣下来,你想辩解都难。
说几句话而已,那么多人在呢。说曹操曹操就到,沈嘉看到魏锦容抱着一个本子跑过来,这一来一回的跑的气喘吁吁,鬓发凌乱,看着可不怎么体面。
赵璋乍一看到她这副模样,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魏锦容忙行了礼,然后将本子塞给沈嘉,双眼冒着星星,高兴地说:沈大人,这是我平日所写的,您有空帮我瞧瞧,如果能行就帮我投稿吧。
沈嘉自然答应下来,那不知娘娘想取个什么雅号?
第一页上的便是不打扰二位了,臣妾告退。魏锦容来的快走的也快,但这一回,她的脚步格外轻松,脸上的笑容也比平时真挚了几分,生活仿佛一下子精彩起来了。
云中鹤这位娘娘还真是很有抱负啊。沈嘉将刚才魏锦容的话告诉赵璋,轻轻碰了他一下,小声说:等过两年就放她出宫吧,就当是提早退休了。
别说过两年,现在她想走也行,只是这后宫得重新选个管事的了。
沈嘉戳着他的腰问:你还有后宫吗?
赵璋握住他的手拉他入怀,亲昵地吻了吻他的鼻尖,你不就是?
两人打打闹闹走出御花园,等回到琼林苑又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沈嘉给于谦道贺,然后找到石越小声安慰:没事,我们是一挂的。
石越用怀疑的眼神看他,沈大人不用如此贬低自己来安慰下官,闲居散人的名号天下皆知,石某有自知之明,人无完人,石某不过是不善诗词罢了,没那么软弱。
沈嘉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余光瞥见赵璋在偷笑,朝他瞪了一眼,干巴巴地解释:那些都是别人的佳作,我只是搬运而已。
石越安静地看着他,心道:难怪多数人提起沈嘉都赞不绝口,就这份谦虚劲就很可歌可赞,自己总以为自己很强,实则不过是别人谦虚罢了。
琼林宴结束后,宫里抬出去了一群醉鬼,沈嘉与换了装的赵璋从另外一道门出宫,马车也换了一辆低调的,随行的人没有一个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