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满十六岁的少女身姿玲珑窈窕,一袭杏红的大袖礼衫,杏眸花颜,鲜丽无双。
她进宫时尚且开开心心,回来后却轻眉微蹙,似是有些失落郁卒……
不过,她高兴与否又与自己有何干系呢?祁炎看了眼宫侍们送来的那些“衣物”,暗自冷嗤:表面上天真无邪的一个人,竟也会纵容家仆用这种低劣的法子来羞辱自己。
他跳下雕栏站稳,转身欲走。
“祁将军。”纪初桃却是唤住了他,快步走来时秋风灌满了双袖,像是翩跹的蝶。
靠近时,祁炎闻到了属于少女身上的淡淡花香。
纪初桃见祁炎依旧穿着昨晚的素色中衣长靴,腕上缠绕的绷带格外刺眼,不由眉头一皱,“天气阴冷,祁将军为何还穿得如此单薄?”
不提那些衣裳也罢,一提祁炎便难掩燥郁。
心中越是暗流涌动,他面上便越是平静,微痞道:“殿下盛情,可惜罪臣消受不起。”
察觉到他话中淡淡的嘲讽,纪初桃一头雾水。明明早上还相安无事,怎么才几个时辰,又回到之前各怀戒备的样子了?
她瞪着一旁的内侍:“小年,怎么回事?本宫让你准备的衣裳呢?” 小年挪出,小声道:“回殿下,原是备了衣裳,可祁公子不喜欢,不愿穿。”
“不喜欢?”纪初桃的目光落在宫侍们捧着的衣物上,向前随意翻看了几件,登时气结。
小年大概将祁炎当做以色侍人的男宠之流了,选的衣物纱红软绿的,既花哨又轻佻,难怪祁炎不肯穿。
“怎么准备的这些?快去换了!”纪初桃板着脸严肃道。
小年是个太监,也不懂这些穿着打扮,只是见后院春阁中的那些公子们都是这般轻薄亮色的装扮,便想着祁炎穿起来应该也是好看的……殊不知好心办坏事,不由苦着脸跪下。
见小年吓得跪下了,纪初桃也不好再苛责什么,转而吩咐更靠谱些的拂铃:“罢了,你重新准备几身深色的武袍,样式要大气但不沉闷,用料好但不张扬,还有披风和斗篷,簪饰鞋袜,都要搭配着一并备好。”
她记得祁炎爱穿黑色的衣裳,便让拂铃多备些深色的衣物。想了想,又吩咐挽竹道,“去告诉晏行,收拾间宽敞独立的房舍,以后给祁将军住下。”
安排好一切,她方慢慢侧首过来,迎上祁炎的目光。
祁炎好整以待,垂眼时眼下落着一圈阴影,看起来有些冷。
可纪初桃一点也不怕他,弯眸一笑,如春风破冰而来,“小年唐突冒犯,本宫已经替你教训过他啦。”
风过,银杏叶打着旋儿自两人间落下。
祁炎想不明白,打探穷奇墨玉的是她,将自己变成面首讨去榻上的是她,纵容家仆羞辱自己的是她……可为何眼睛最干净无辜的,也是她。
第17章 交锋 殿下深夜来此,……
丑时,万籁俱静。
公主府中灯火阑珊,将尽未尽,值夜的内侍揣着手在门边打盹。
一阵夜风袭来,灯火摇曳,似有暗影一闪而过。犯困的内侍揉了揉眼睛,只见墙外树影婆娑,什么人影都没有,便砸吧砸吧嘴,复又小鸡啄米般点头睡去。
而此时,后院一株高大的枫树上,祁炎一袭黑衣盘踞枝头,掌心上下抛着一块石子,借着夜色和枝叶的遮挡聆听府外的动静。
白天趁纪初桃入宫,他在府中四处闲逛,已将公主府的布局和宫侍分布记了个大概,现在就差摸清府外侍卫的布防情况,方便以后暗中出入。
纪初桃的公主府离皇宫极近,守卫每四个时辰一换,只是不知每批分布在何处、有多少人马。但可以肯定的是,若有动静,不到一盏茶就能惊动禁军来援。
浮云蔽月,夜浓得如墨,祁炎攥住石子屈指一弹,石子越过府墙滚落在地,发出一连串吧嗒吧嗒的细响。
“什么人?!”府外的守卫甚为警觉,被石子的动静引开,火把的光芒掠过墙头,落在祁炎幽冷的眸中。
他耳力甚佳,凝神细听,可辨出闻声而来的守卫一共两拨,一队守卫大概十六人。从脚步声靠近的时间来算,在府外至少有八队守卫交替巡逻,若想偷溜出府而不被人察觉,最多只有一盏茶时间……
不对。
祁炎敏觉地察觉到了纰漏:公主府地上的守卫固若金汤,可为何他在树梢盯了这么久,却不见屋脊高处有防备?
仿佛印证他的猜想,云开月散,祁炎眼角余光瞥见屋檐上的一抹寒光,登时眸色一冷,仰面翻下树枝。
几乎同时,一支闪着寒光的羽箭擦着他的下巴掠过,钉入树干一寸余深。
好箭!
原来府中高处,还埋伏着箭手。
祁炎自觉身手不错,打仗刺探军情时,翻-墙跃瓦那么多回皆未失手,没想到竟能被区区公主府的箭手察觉位置!
枫叶被箭矢震得簌簌落下,祁炎反而越发精神,凉薄的唇线一扬,翻身落在地上,混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枫树枝丫再次一沉,霍谦追了上来,踩在“刺客”曾蹲守过的位置,目光沉默。
守卫闻声而动,很快执着火把赶来。
“有刺客,追!”霍谦低低开口,反手拔下钉入树干的箭矢,投入背负的箭筒之中。
他跃下树枝,却没有跟随守卫一同追捕,而是略一思索,朝相反方向的西院跑去。
这里守卫森严,又毗邻宫城,普通刺客不可能在他眼皮下轻易潜入,多半是出了内鬼。而整座公主府中能有这般绝佳身手的,只可能……是那个人。
……
纪初桃做了大半夜的梦,梦里依旧是那些熟悉而零碎的画面,有些已经应验,而有些似乎又是还未发生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