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男子吓唬女子的手段,可不能再退缩,让他看轻了自己!
纪初桃索性向前两步,微微侧首,认真听了起来。
那曲子咿咿呀呀的,声调缠绵得很,纪初桃隐约听到了什么“手摸鬓发、轻解罗衣、摸姐肚儿”之类的……
下面一句已是十分直白,纪初桃忽然想起了那晚在书房中的画面,一股热流直冲脑门,逃也似的后退两步,后脑磕进一个结实的胸膛中。
回首一看,书房风波的始作俑者正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
纪初桃觉得他的眼神,比十八摸还让人难以消受。
“殿下还真是,什么都不懂。”他低哑开口,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不甘。
纪初桃雪腮微红,强撑着镇静没有逃开。两人一个仰首,一个垂眸,谁也没说话,谁也不愿认输。
正此时,茶肆外边蹲守的一群闲汉观察他们已久,互相给了个眼神,随即陆陆续续起身,一窝蜂围上来,热络地问他们是否需要酒水吃食。
纪初桃与祁炎被冲散,各自身边围了七八人。
纪初桃没见过这般阵仗,皱着眉,刚想问他们有什么吃食,便见祁炎横过一臂将纪初桃拉到身后护住,另一只手攥住一名汉子,冷冷道:“滚远点。” 他身上浸润着疆场的凌寒,眸色一沉便威慑十足。市井厮混惯了的泼皮知道这样的人不好惹,讪笑着道了声“叨扰”,便揣着袖子畏畏缩缩走了。
纪初桃看出了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吗?”
“市井闲汉,端茶跑腿,以此索要钱财牟利。”这样的人通常如阴沟老鼠一般抱团,专宰生客,强买强卖,若是给的银子不够数,还会惹来麻烦。
原来,他方才是为自己解围?这也是男人征服女人的手段么?
纪初桃想不出答案,凝神间脸上的燥热倒是消散不少,不觉赞叹道:“你好厉害,知道如此多东西!”
轻软的声音,夸人时很甜。
祁炎于是调开了视线,低沉的嗓音传来:“高高在上的人,怎么知道蝼蚁的生活。”
他抱臂侧首的样子英俊而又冷酷,眉骨到唇鼻的线条尤其好看。
纪初桃笑着咬了口糖葫芦,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暗指。
再往前走,就到了玄真观。
祁炎情不自禁地慢下脚步,深沉的视线掠过明丽的少女,落在玄真观旁的僻静小巷中。
那里是宋元白与他的约定之处。
他的眸色微不可察地一暗,许久,语气平常道:“玄真巷径直通往街心,殿下可要从那儿走?”
祁炎对京都街市了如指掌,知道许多闻所未闻的事。纪初桃不疑有他,颔首道:“好。”
说着,她又被玄真观门前的大树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株生长了百余年的柿子树,足有六七丈高,枝干虬曲,颇为壮观。玄真观主大方好客,树上的柿子向来都是任人摘取的,此时初冬时节,柿子大多已被采穷苦百姓摘走,只有最顶上的零星几个摘不到,便留着挂在树梢供鸟啄食。
“好高啊——”纪初桃后退两步,抬手遮在眉间,仰着头看那枝头红彤彤熟透的柿子,睫毛被冬阳染成淡金的光泽。
她喜欢一切颜色鲜妍的东西,糖葫芦,柿子,橘子……恰到好处的灵动鲜活,却并不惹人讨厌。
“我可以摘两个柿子带回去么?”纪初桃突发奇想。
宫里都是加工好了的柿子饼、柿子糕,好吃虽好吃,终究是死物,不如枝头挂着的好看。
身后的两个侍从都不会爬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定主意。
霍谦倒是有办法,他刚弯弓搭箭,就见祁炎漠然地越过他,缓步走至柿子树下站定,抬掌朝着粗-壮的树干一拍。
也没见祁炎如何用力似的,百年古树打了个冷颤般一抖,吧嗒吧嗒掉下两个橙红透亮的柿子来,被祁炎顺手接住。
自始至终,他连脚步都没挪动一下,游刃有余得不像个凡人。
霍谦默默收回了弓箭,退回五步开外。
祁炎将刚摘来的柿子递给了纪初桃,姿态洒脱。他的手很大,指节修长,可以单手握住两个柿子。
纪初桃将糖葫芦往侍从怀里一插,空出手来接过柿子,却不经意间触碰到祁炎的指节。
她下意识想缩回手,但想起二姐的教诲,指尖一顿,硬着头皮没有退缩,努力如常道:“多谢小将军。”
祁炎垂下手臂,指腹无意识碾了碾她触碰的地方,提醒她:“现在还不能吃,涩。”
纪初桃眼里含着通透的笑意,似是探究和好奇,仰首看着祁炎:“祁将军,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简直变了个人,都不像那个冷冰冰凶狠的他了。
祁炎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公主,想起了那些奇怪的策略。
好像是,先要道歉?
他在想些什么呢?
纪初桃想:他做这些事,真的是二姐说的那样吗?
“书房那晚,是臣误会殿下了,多有冒犯……抱歉。”祁炎语气有些生硬喑哑,但说出来,也没有想象中难为情。
浮云缓缓自头顶移过,两人都卸下重担似的,各自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