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谋士领着祁炎进到内院,几名拭刀的死士缓缓起身,如豺狼环伺,盯着入侵者。
祁炎知道这座青楼乐坊是琅琊王纪因的产业,也是他们私下联络和部署任务的据点。推开门,优雅的琴音传来,一名紫衣中年男子正坐在案几后,执着酒盏听琴女抚奏。
祁炎皱眉:纪因竟敢在这个时候私离封地,擅自进京。
“当初本王被贬幽州,与老侯爷一见如故,彻夜饮酒长谈,从家事到国事,一一细数,无不扼腕。”
琅琊王纪因一副富贵闲人之态,徐徐道,“那时本王就知道,本王与祁老侯爷,才是同类人。”
祁炎摩挲着酒盏,却并未饮下,眸中是看透一切的锋利,道:“王爷冒险来见晚辈,应该不是为了叙旧吧?”
纪因一抚掌,赞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只是不知将军官复原职,重回朝堂,可还记得当年老侯爷因何而死?可还记得将军深陷囹圄时,纪妧是如何羞辱将军?”
原来是来试探他的“忠心”。
祁炎心中冷笑,不动声色道:“此等屈辱,晚辈当然记得。”
纪因露出欣慰的神色,道:“本王与将军惺惺相惜,意图清君侧,可惜生不逢时,屡屡败绩!而今愿为天子拼死再搏,还需请将军看在昔日之盟的份上,与本王勠力同心。”
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后半句才是重点。
祁炎倒想看看他意欲何为,便起身道:“不知王爷,想让晚辈如何?”
“并非什么大事,听闻羽林军左郎将一职空缺,将军只需向朝廷举荐一个人。”纪因笑道,“虽然祁将军主司边塞军权,但举荐区区六品武官,对祁将军来说并非难事。”
乌云蔽月,京都城一夜风起。
目送祁炎离去,谋士从阴影中转出,躬身道:“王爷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祁炎去做,是否太冒险了?据属下所知,这位将军近来和永宁长公主走得颇近,俨然不是‘虚情假意’能解释得通的了。”
“他动了情,就有了软肋,未必不是好事。你以为按照纪妧的性子,得知祁家背地里的小动作后,还会安心让他娶三公主为妻?”
纪因徐徐一笑,以悠然笃定的语气道:“反贼就该与反贼同道,他既舍不下权势和仇恨,又想名正言顺娶敌人的妹妹为妻,便只有和本王合作,推翻纪妧的政权,将帝姬变成他的战利品。”
谋士道:“属下始终觉得祁炎并非王爷想象中那般好控制,只怕万一。”
纪因哂然:“权谋这张网,进来容易出去难。即便万一他萌生了背信之心,本王也可用永宁要挟,逼他就范。”
谋士恍然,拱手道:“王爷英明,属下自愧不如。”
……
镇国侯府中,祁炎屈腿坐在石栏上,以棉布拭剑。
目光扫过晃荡的玄色剑穗时,如坚冰暖化,目光在上面久久停留。
“左郎将虽只是六品,却担任着守卫皇城之责,你不会不知琅琊王打的什么主意,为何要应允?”
听到祁炎的计划,宋元白一副如遭雷劈的震惊神情。若是放在几个月前,他也不会管祁炎和谁合作,但现在,祁炎明显对纪初桃动了情……
若按照琅琊王的指示去做,必会间接伤害到三公主纪初桃。到那时,他们的感情还有未来么?
“即便只是在利用琅琊王,你这盘棋也赌得太大了。”
尽管知道祁炎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宋元白依旧提醒道,“三公主知道此事么?将来你举荐的这个人随同琅琊王起事,即便你未直接参与,也是同谋,到那时三公主定是……”
“话太多,聒噪。”
祁炎专心拭剑,淡淡道:“你以为,只有纪因擅埋棋子?” “什么意思?”宋元白一愣,随即讶然道,“该不会是,琅琊王以为掌控了你,但事实上……是你掌控了他罢?”
这也太可怕了些!
究竟要怎样的城府和能力,才可以将这么多条线玩转于股掌中?
祁炎却是回剑入鞘,皱眉打断宋元白的推测:“盂兰盆节还有几日?”
“五天后,怎么了?”话题转得太快,宋元白有些跟不上祁炎的思路。
不知想到什么,祁炎嘴角弧度轻扬,心思俨然跑偏,吩咐道:“去将西街的天灯全买下来,盂兰盆会,我要带她去放天灯。”
宋元白亲眼目睹他的脸色如何由冷到暖,硬生生打了个哆嗦。
噫,好酸!
第54章 天灯 我找到自己的信……
中元节, 盂兰盆会。
自纪妧辅国的八年来,为增国之自信,稳固民心, 对各教风俗皆取包容之态,故而京都节日能博采众长, 佛道共存, 极其繁盛热闹。
祁炎提前好几日便约了纪初桃来逛盂兰盆节, 时值戌时夜幕, 马车走走停停,人潮拥挤,一路上有看不完的热闹。
到了约定的坊门前, 纪初桃在侍婢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脚刚落地,便听见挽竹“咦”了一声:“殿下, 那不是平阳乡君么?祁将军怎么和她在一起?”
纪初桃顺着挽竹所指的方向望去, 一眼就看到了抱臂立在坊门下的祁炎,以及站在他对面的青衣贵女。
“平阳乡君?”纪初桃不太能认人, 见的人那么多,不是每个都要放在心上的。
不过, 她却觉得这位乡君的脸甚为熟悉。
挽竹小声提醒道:“殿下忘了?今年春祭躬桑,这位平阳乡君就总是往您和祁将军身边凑,晃荡了好几次,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挽竹怕伤主子的心, 并未将话说得太直白, 可看眼前之景,平阳乡君一副含羞带怯又故作矜持攀谈的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在觊觎祁将军的美色!
想到此, 挽竹愤愤不平,恨不能扑上去咬上一口。祁将军明明是三殿下的人,平阳乡君明知如此还撬殿下墙角,太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