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2 / 2)

她瞧着便是个冷情冷性的,又懒得同旁人打交道,时间一长,捕风捉影的传言也便多起来。

除了司命,她的确不受别的仙君待见。

天帝权衡了片刻,疲惫地摆了摆手——现今也顾不上旁的了,且死马做活马医罢。

璀错酒刚刚醒了一半,便接到了下凡为神君渡情劫的君令。还未来得及准备,就草草引魂入了凡间。

这副躯壳里原本的“人魂”彻底溃散。

璀错五感逐渐归位,只脑中还有些昏沉。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脚,不过微微一动,便有珠玉相撞的清脆响声,她立马停下动作。

视线清晰起来。原来先前所见的一片大红,不过是眼前挡了块布,料子极好,柔软沁凉。

眼前似有烛光,烛火无风而动,透过布料的光影明灭不定。

璀错轻轻吐出一口气,心神还未定,强按住识海深处隐隐翻腾着的难受劲儿,正盘算着凡间这场戏是演到何处了,眼前陡然一亮。她错愕地睁大双眼,不期然望见一人——那人亦是一身的大红,以一柄玉如意挑起她的盖头,过分温柔的眉眼专注地望着她。

魂魄似是终于全然融入了女娲石,方才的昏沉阴郁之感一扫而空,那一霎她灵台一阵清明。

就......挺猝不及防的。

烛火噼啪一声。

璀错垂下视线去。

少年身上有浅浅的酒气,一双温柔缱绻得春风似的眉眼生在略显硬朗的一张脸上竟不觉突兀,反而像三月的燕翻飞路过塞北的雪,有叫人挪不开眼的美感。他将盖头同那玉如意搁在一旁喜娘捧着的玉盘中,喜娘会了意,说了一连串儿讨喜的吉利话。 右耳垂上的白玉耳坠微微发烫,璀错心神一动,下一刻果然听见了司命的传音。

“事到如今神君与你的命数我不能再干涉,因而不能照看着你这边。只能将一缕神魂附在这只耳坠上,你若是真遇到处理不了的麻烦,将它捏碎,我便能感知到。

“平日里你戴好它,碰到什么人事的时候,它会给你提个醒。”

司命顿了顿,声音陡然小了许多,不放心地絮絮叮嘱道:“虽说传言都道神君瞧着杀伐果决不近人情,实则心系天下苍生,是个高标准严规格的好神君,可你还是多少留个心。神君历劫非同小可,凡事都须得确保万无一失,不然回头他们定要怪罪于你。”

司命的声音消去,璀错回过神来。喜娘方才退了下去,只留了合卺酒在案几上。

宋修半蹲下身,视线平齐地望向她。少年的声线有些低沉,带着浅浅笑意,“是不是累着了,怎么这个时候还魂不守舍的?”说着他忽然凑近,璀错毫无准备,连呼吸都屏住了一霎——他却只是将她头上压着的沉重凤冠取下,而后直起身,略带歉意道:“大婚办得仓促了些,委屈你了。”

璀错深吸了一口气,揣度着这时该有的情绪。人间寻常女子出嫁,洞房花烛夜是不是得说几句好听的?

她寻思了许久,实在说不出什么来,末了只轻轻开口唤了一声“夫君”。

她尚在调整状态,是以没注意到,宋修在听见她这一声“夫君”时,去拿合卺酒的手顿了一顿。

一杯酒端到璀错眼前,她顺从地接过,同宋修一道饮尽。

分明是洞房花烛夜,可屋里安静得出奇,委实没什么新婚燕尔的氛围。空酒盏无意识地在璀错指尖打转,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宋修的反应——她来得匆忙,许多功课都还未来得及做好,本想着走一步看一步,没成想人间这进度快得离谱,她乍一来便碰上成亲的戏码。

宋修神情平和,分毫未察觉枕边人换了个芯子。

手中的酒盏被人接过去,那人顺势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怎么这么凉?”

璀错悟了——没准儿原身晏云归平日与他就是这般相处的呢,没准儿神君就偏爱柔婉些的。

“这几日不太舒服,许是受寒了。”人间三月的塞北之地,还是有些寒气的。

宋修探手试了试她额上温度,确认的确无甚大碍后才道:“那早些歇息罢。”

两人合衣躺下。

大红喜烛是要燃一夜的,璀错一时间百无聊赖,便盯着跳动的烛火瞧。瞧了一会儿,双眼上忽的覆上一只手,“会坏眼睛的。”

璀错点点头,侧转过来朝他这边。宋修神情自若地将手收回,平躺着合上双眼。

也得亏这张床榻够宽敞,两人间还能余下半个人的空隙。

璀错总觉着原身晏云归同宋修的关系与司命告诉她的不大一样——按司命的说法,宋修对晏云归是情根深种,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平日里更是有求必应。

可她这短短一个时辰相处下来,宋修确是温柔体贴,但还是感觉缺了点什么。

毕竟……新婚夜的夫妻,竟就这般四平八稳地合衣躺着。若不是关系有些问题,那就只能是宋修有些问题了。

璀错后知后觉地有些忐忑。在这具身体里,她用不了术法,晏云归只是个小医女,甚至不曾习过武,没有分毫自保的能力。

宋修的呼吸已趋平稳,像是睡熟了。璀错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他这副不设防的模样,隐约有些质疑自己方才的想法——他是人间帝国的将军,枕戈待旦,却能在晏云归身边安稳入睡,该是欢喜晏云归的。

这样盯着他看了许久,璀错意识也朦胧起来,右耳的耳坠散发出点点暖意,她心神一松,睡了过去。

宋修倏地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分毫睡意也未曾有。那双温柔多情的眉眼在这种时候无端生出几分冷意,他定定看了她一眼,抬手将她不曾盖好的锦被往上拉了拉,在她脖颈处掖好。

第2章 他是奉圣旨,来强娶的。……

外面雷雨交加,空气中浓稠的湿气缠在人身上,冷气直往骨缝里钻。晏宅里灯火通明,连廊挂着的灯笼被雨浇熄了三两盏,却也没人顾得上。

一道闪电劈开夜幕,在短暂的寂静中,仆妇们忙作一团的卧房里陡然传来一声猫叫似的啼哭,便再没了声响。 雷声滚滚。

一道凡人看不见的光闪过,璀错心念一动,便跟了上去。方才只哭了一声便断了气的孩子已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女娲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