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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玉玦碎开的那刻,他好像……

璀错在涅槃火中用力抱紧谢衍, 分毫不肯撒手的时候,便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

但在最后一刻,璀错识海内谢衍母神的那缕神魂, 在自身将要随之溃散的边缘,用自己神魂残留的独属凤凰神族的气息包裹住了璀错, 从涅槃火中护下了她。

她自然知道璀错心甘情愿地去死, 对阿衍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她还是心软了。

兴许是因着阿衍抬起又颓然放下的手, 兴许是因着她感应到了小姑娘几乎渗透了整个神魂的悲哀无力,也兴许是因着涅槃火烧着小姑娘身上火红的嫁衣时散开的一缕烟雾。

总之就是有那么一刹,她突然便释然了。

小辈自有小辈的造化。

璀错本就是神族憎恶天道不仁的产物, 为何到头来,她却先替阿衍和璀错惧了这天道?

她将璀错护下来时,涅槃火已多少伤到了璀错, 作为因果中的一环的记忆已被灼烧得所剩无几。她索性借力打力, 将璀错识海中的一部分框住,在里头重造了璀错的识海边缘, 又用自己这缕神魂所剩无几的力量,替璀错重新打造了一副运转的道法——她还是存了几分私心, 将璀错引上了无情道。

她神魂散尽的最后那刻,眷恋地回望了一眼被火光映红的神域。

这两个孩子,最好再不相逢。倘若兜兜转转仍遇上了,也望无情道能拦一拦他们。

记忆至此已全然恢复, 再后来便是璀错熟知的开头——她在漫天的火烧云中, 身着残破嫁衣,跌跌撞撞地走进上界,眸中似是永远流不完的泪早被火烤干, 她只单手死死攥着鸣寂,像是攥着最后的念想。

绝域。

黑色的咒文密密麻麻地爬满璀错全身,却还在不断往上叠加着。

璀错睫羽颤动,手指也微弱地勾了勾,像是马上要醒的样子。

鬼王皱了皱眉,神色又冷下去几分。他要的是能颠覆三界的杀戮机器,可不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强大堕鬼。

权杖被再度举起,深蓝色的光芒愈发灼目。鬼王凝气为刃,深深划开自己仅剩的那只手,浓稠的鲜血淌下来,悉数被权杖吸收。

绝域内厚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怨气被权杖吸聚。浓重的黑色雾气以摇山撼海之势翻涌,藏在阴邪气息下无可比拟的威压几乎有毁天灭地之能。

只差临门一脚。只要将最后汇聚而成的这道怨气流灌入她体内,震碎她的神识,她便能彻底失去自我。

鬼王神情专注地凝视着权杖,在璀错身上的咒文隐匿又重现之时,猛然抬手挥下,怨气流也随之俯冲而下。

可怨气流没有如他所愿灌入璀错体内。

鬼王漠然看着不知何时醒来,飞扑上前以肉身替璀错挡住怨气流的司命。怨气流倾注而下之时,她身上那块辟邪护体的玉玦终于四分五裂地碎开,有一片碎片甚至崩到了他脚边。

他的胸前插了一把匕首,刀尖儿自他胸口探出来,上头淬了足以杀死仙体的剧毒。

司命乃是纯正的仙体,承载不住怨气,但怨气流的去势已止不住,是以它生生冲撞开了绝域,四散而去,流入三界。

宛如三千年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回的怨气比之三千年前少了不少。

可三界也再没有那么多的神族,能替三界抵御住。

鬼王静静看着自己胸前探出的带着血迹的匕首尖端,反手摸到背后去,握住刀柄,将它拔了下来。

他松开手,匕首便掉到地上,与司命那块碎开的玉玦一处。

玉玦断面平整,在权杖上那块蓝宝石已然微弱的光芒照射下,温润的玉石也变得冷冽起来。 玉玦碎开的那刻,他好像还听到了什么碎开的声音。

总不会是他的心。他的心,乃至整副躯壳,早在三千年前,便为了救她,献祭了出去。

这颗心早就不是他的了,她就算捅一刀,又怎么会碎呢。

司命方才被怨气流直接冲击到,五脏六腑都像挪了位置,一口接一口的血涌出来,她原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体内竟有这样多的血。好在她仙体强悍,又有玉玦护着,还勉强撑得住。

那匕首上淬的毒对鬼王并没什么作用——她也早便料到了,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鬼王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他低头又看了一眼四分五裂的玉玦,可惜地摇了摇头。

他对司命施的傀儡术,正是以这块玉玦为引,如今玉玦碎了,傀儡术也跟着解开了。白费了他那么多功夫。

她用那把匕首从背后捅进他心口,舍身去护璀错时还中着傀儡术,为了璀错,她甚至能从傀儡术中挣得一线清明。

而后用挣得的这一线清明,来杀他。

“你都记起来了。”他蹲下身去看司命,司命用尽全力想站起来,奈何伤势过重,尝试了两回都无果,最终也只能脱力地坐在地上。

司命喘息了一阵儿,抬眼看他,“你不是祁痕。”

傀儡术解开后,这段日子她被控制时,鬼王对她都做了些什么,她也记了起来。

祁痕不会违背她的意愿强迫她,也不会逼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儿。

鬼王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出声来,笑得愈来愈厉害,过了一阵儿才同她道:“为什么?就因为那些事儿?我们都是成过亲的关系了,从前又不是没做过,你装什……”

他话音未落,司命便咬紧了下唇,抬手一巴掌挥过去。

她的手还未打到他脸上,便被轻松抓住手腕制住。鬼王面上笑意未减,骤然使力卸了她手腕,“那就是我的欲望,不过如今我已经不再压抑着罢了。”

“你知道么,再度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恨不能将你一点点剁碎了,挫骨扬灰。”

他曾望眼欲穿地等了五百年。那五百年她在做什么?

那时候她不回来,往后都不必再活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