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精神病。”斯塔克褐色的眼睛里闪过警戒的视线，他像是听到不好笑的冷笑话地勉强配合地干笑两声。他紧张地收紧肩膀，然后看了马灵珑一眼：“我还没到那份上，我连药都没吃，只是出现了一点那方面的症状而已，况且我也没空去医院，我在月底前得做完马克43和44。”

“为什么？”马灵珑无法理解斯塔克的极端做法，她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使他变得汲汲营营，仿佛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急不可耐，而他本来就已经足够成功了。

“因为马克43已经完成一半了，难道你忍心看到它一直待在试验台上手脚分离吗，行了，我可以照顾自己。”斯塔克局促地拉长了语调，他答非所问地说，下意识地想要远离马灵珑。当他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意识空间扭曲起来，马灵珑差点被他甩出去。

斯塔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不起，我很抱歉，我刚才不是要赶走你的意思！”他有些慌乱地抱住马灵珑的身体不放。

“你很防备我。”马灵珑拽着斯塔克手臂的指尖把男人的衣服压出五个清晰的凹洞，“因为你遇到了麻烦，而你想要一个人面对，甚至将我完全排除在外。”

“是的，我就是这么该死。”斯塔克紧张地抱着她，“但我并不想你离我而去，你看，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妄图隐瞒你的同时还想要得到你的谅解。”

不能怪马灵珑想不通，几年前的那场绑架事件不会比他之后所经历的任何一件事轻松，斯塔克在阿富汗差一点就死了，然而他却没有因此留下任何心理或生理方面的阴影，他甚至利用胸口的反应炉做出一件又一件伟大的作品。

纵观所有战役，哪怕是霍格沃兹那次，他都不曾经遭遇过真正意义上的失败，即使面对外星人，他同样给予对方最严厉的打击。

但斯塔克的反应却好像他才是战败的一方。

马灵珑从未怀疑过觉斯塔克的坚强，甚至有点超出正常人体验生死后的平静，这让马灵珑一直坚信斯塔克无坚不摧，内心世界比他的外表更强大。

马灵珑将目光从自己的手挪到斯塔克身上。男人就这么紧拥着怀里的女孩儿带着微微颤抖，他可能是在害怕刚才那一刻，如果自己真的将马灵珑推离他的意识，会有多么可怕的事情发生，比奇瑞塔人炸毁斯塔克大厦更让他心痛的事差点就发生了。

“是的，就是这样，你猜对了。”斯塔克突然微微松开自己的胳膊，那双褐色的眼睛倒映出马灵珑的面庞，“奇瑞塔人，外星飞船，还有什么，洛基，是的，那个混蛋绑架了你，而我却只能像个傻瓜似得什么都做不了。”

马灵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因为她并没有想到问题出在哪里，她只是刚好想起纽约大战，斯塔克就全盘托出了。因为在意识世界，斯塔克能够听见马灵珑的思想，于是她很快想通了所有的，令斯塔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真相。

并不是某一件事造成的，而是很多事凑到一块最终击垮了他的坚强，或者说，假装的坚强。纽约大战只是一个导火索，一个让他看清自己并非无坚不摧的残酷现实。

“你不能独自一人承担所有事，斯塔克。”马灵珑有些艰难地开口，“没人可以做到不需要伙伴就能搞定全部。”

“显然你在隐瞒个人‘隐私’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斯塔克不甘心地反击，“哄我的时候倒是还知道‘不能独自一个人’了。”

“什么意思？”

斯塔克应该在这个时候想起弗瑞告诉他的，让他管好自己的嘴，斯塔克一直很努力地尝试管住自己的嘴，但遗憾的事，至今没有成功的案例，所以他说出了那个被马灵珑早就忽视的问题。

“你只能活到48岁。”当斯塔克开口的时候立刻就后悔了，他没想要用质问的口吻说出来，显然这是迄今为止最不合时宜的话题。但他没有忍住，在马灵珑即将回应他的时候，斯塔克比她更快地说，“事实上应该是50岁，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少了两年。”

斯塔克清楚不止他一个人习惯于独自面对和独自处理某些棘手的麻烦，他假装自己不在意马灵珑的寿命是如此的短暂，甚至幻想着他们满头白发的时候还在讨论科技与魔法之间的微妙关系。但他知道他永远也没办法拥有那么一天，因为无论是他还是他的未婚妻，都仿佛不怎么怕死的整天做着高度危险的事业。

他不觉得这对自己有什么不公平的，至少他们是一类人，所以斯塔克得到这个消息以后，他告诉自己，马灵珑对他保密是害怕他担心。但是反过来，斯塔克同样不想接受马灵珑的指责，他不要看到他的女孩儿站在他的面前，以一种过来人的口气，仅仅是为了告诉斯塔克他所经历的事情其实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应该为此神经紧绷。

他不能忍受这个。

因为斯塔克知道马灵珑所经历的人生远比自己的更残酷，他再一次庆幸自己拒绝跟普通人做朋友是正确的选择，至少不用为此提醒吊胆，害怕他们被钢铁侠的仇人报复。

马灵珑没有立刻回应他的不合时宜，这让斯塔克再一次陷入恐慌之中，他知道自己不该用刚才的态度讲出对方深藏已久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是如此令人不快，他却把她的伤痛用相当粗暴的方式揭露开来。

“如果你要跟我分手我是不会答应的。”斯塔克再一次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巴，加快的语速掩饰着他的不安与恐惧，他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臂，希望把这该死的哆嗦压下去，或者最好立刻醒过来，但他两种好处他都没捞到，“你可以试试，你知道我有多难缠。”

马灵珑的内心毫无波澜，她以为自己会感到十分伤心，可她反而有些轻松地像是扔掉了长久以来压制她的包袱。

马灵珑已经猜到是谁给斯塔克透露的这条信息，肯定不会是娜塔莎：“是我爸爸告诉你的？”

斯塔克僵硬地站在原地。

默认变成答案。

斯塔克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绝望小鹿，他不知所措地盯着马灵珑的眼睛，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悔恨而难过。 “你真是个混蛋。”马灵珑用手指轻轻拉起斯塔克微微颤抖的手，“我这么可怜，你刚才却是那种态度，你凶我。”

“我没有……”他下意识地否认，但很快住了嘴，他再次抱住马灵珑，用尽全力道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或是做什么来弥补自己的口无遮拦，他大概永远也无法弥补。

“我知道我们无法像普通人那样做一对正常的情侣。”马灵珑抚摸着男人的后背，“当然我猜，我们也并不羡慕拥有平淡生活的人，毕竟我们都挺自命不凡的。”

“你不打算接受我的道歉吗？”斯塔克小心翼翼地问。

“你没做错什么，你只是凶了一点蠢了一点，不那么贴心，极度任性，除此之外都还可以。”

“看来我确实一无是处。”斯塔克难过地说。

“至少你知道承认错误，尽管打死不改。”马灵珑说，她收紧手臂，轻轻摇晃着斯塔克的上半身，“我很遗憾我不确定能不能陪你走得太远，但我也没想过放弃直到最后，不过想想，也许你比我死得更快呢，毕竟一有危险你就冲在最前面。”

“才不会，除非你解开换魂咒，不然我们都得玩儿完。”

显然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即便用这样的方式讲出来也不能掩盖它的冷酷。

“我只是担心你。”马灵珑说，“以我们的关系和我们的经历，无论你遭遇到什么，我都没理由不闻不问。我给你绝对的自由空间，不干涉你的私人爱好不表示我也应该一并收起对你的关心，这不是未婚夫妻应该有的表现，特别是在你的身体出现更糟糕的状况前，我必须过问你不愿透露的秘密。”

“抱歉。”斯塔克慢慢地说，他松开胳膊，带着马灵珑重新坐到地上，“我真的……我发现，我可能需要在结婚前上一堂课，那种‘如何成为合格丈夫’的课，有这种课程吗？我想应该是有。”他自问自答地说。

“我不是为了指责你才来的，我只是希望以我们的关系，跟你那些睡一夜就各自陌路的女人们不一样的关系。你可以对我倾述心事，这不丢脸，也不应该难以启齿，所有情侣夫妻都这么做。”马灵珑真诚地说，“我也有烦恼，在看到洛基的魔法能将死人复活以后，尽管他借助了道具，但他做到了，而且不受任何法则的约束，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说真的，我很羡慕，他还能随心所欲地变成别人的样子，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有点嫉妒了。洛基利用这个试图蛊惑我跟他去阿斯加德。”

斯塔克底咒了一声“该死的”。

“我为这件事伤透了脑筋，当然不是选择留在地球还是去阿斯加德这个。”马灵珑说，“我一直以为自己学习和熟知的魔法才是最了不起的，但我错了，我永远无法追上洛基的脚步，而他不过是阿斯加德的其中一个。我跟他的差距隔了不止几百年几千年，而是光年，我在他身上取得的胜利，全是他让出来的。洛基大概还没意识到，我一直觉得他是在借此羞辱我。”

“我不知道你……”斯塔克不敢置信地望着马灵珑，他亲吻了一下女孩儿的手，“我以为你不会为这种事出现情绪上的波动，我从来都没想过，你也会嫉妒。”

“我当然会嫉妒，我跟你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我已经走出了阴影，但你没有，甚至变本加厉。”

“是的，你说的没有错。”斯塔克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衣服的一角，他正在酝酿，“我应该告诉你的，已经有一阵子了，纽约大战之后一切都变了样。”

“我能感觉到。”

“虽然战斗已经结束，但我无法释怀，一开始我以为烦躁只是暂时的。”斯塔克摇了摇头，“但是不，我看到虫洞里的那些外星飞船，它们的先进程度简直无法想象。而我只是在铁壳里的人。如果不是小天狼星，我想我一开始就被击落了。我没崩溃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是你给了我一切，爱情和朋友。你能想象吗，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需要朋友，但事实却是，我居然如此渴望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