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卿望着一桌子的饭菜,微微出神。
他想要的生活,或许就是这样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饭,简简单单的幸福。
就像……就像……那时候一样……
那年过年,爹爹还在,乔生也在,自己和乔阳私自在一起了,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团圆饭。这样普通,琐碎的过往,如今想起来,竟然是自己此生最幸福的时光。
但那一晚,却是一个噩梦的开始,一个接一个……直到今天。 如今,竟然能再次体味到这久违的温馨,然而却已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昨日种种昨日死。
“子卿,你怎么了?”茗烟和呼延恪罗斗着嘴,斗着斗着,忽然发现子卿握着酒杯兀自愣神,不由转头问他。
“没,没什么……”子卿醒过神来:“只是忽然觉得很轻松愉快。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世人所唾弃的人,竟然也可以觉得轻松愉快。”
“子卿,对不起……”茗烟闻言神色有些黯然:“都是我……都是我自作主张,才会让你被那贱女人害成这样。”
“不对,说不定我该感谢你。”子卿却莞尔:“经历了这一切,我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以前,总想隐藏着自己的与众不同,生怕哪天被人发现了自己的不堪,那就像一个巨大的包袱压着我,让我喘不过来。然而,经历了被当众揭穿那样的噩梦,还能捱过来,最终还能觉得愉快……我真的觉得好轻松。”
呼延恪罗听了,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得意洋洋,那可都是老子的功劳啊!
“但你真的打算一直呆在红袖戏班,那个……那个……”茗烟想形容一下,又觉得难以启齿。
“那个不入流的戏班吗?”子卿轻笑一声:“如今我这样名声的人,也只有这样的戏班才能容身吧。就像长生所说,他们这样在大街上卖艺的戏班本来就是为人所看不起的,也不在乎多加一个我这样一个被看不起的人了。”
“我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我只是觉得那里会埋没你的才华的。”茗烟杏眼微垂,蹙了蹙眉:“看戏的都是大街上的路人,没几个真正懂得欣赏的。”
“可我觉得很快乐。”子卿低头看着握在手中的那杯酒,夜风轻凉,吹起一层微波:“长生他不也那么认真地演出吗?”
“他也知道没有几个人能看懂他的认真与付出,可他却那么一丝不苟,从来不肯有半点马虎。他是用他的生命在演戏。当一个人想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的时候,他就不明白什么是辛苦,也不在乎会不会有人欣赏了。那是他对他自己的许诺,认认真真,精精彩彩地活一辈子,就像一出极致的戏。到死的时候,终于可以对自己说,我没有庸庸碌碌地活过一生。”
“相比于他,我差得太远了……”子卿微微一叹,轻轻饮了一口,新酒入口,微辛,淡香,清甜:“我想为他配乐……虽然我不知道我在琴曲这条路上,可以走得多远。”
“小卿,你已经很棒了!”呼延恪罗笑道。
“音成千调,只诉一字……”子卿摇了摇头:“我还做不到,晋元要失望了。不知他的身体,能不能等到我做到的那一天。”
“你是说比试那日在帘后半路离去的评判吗?”呼延恪罗回忆道。
茗烟闻言杏眼亦是几丝黯然。惊才绝艳的丞相之子李晋元从小患有心疾,在法华寺带发修行,续命养生。然而近日却呕红不止,想必……想必……已离油尽灯枯不远矣。
气氛忽然有些凄清,子卿望着天边那弯浅月,兀的有些感慨。
音成千调,只诉一字……
母亲……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美丽?罪恶?你那短暂的一生究竟是怎样的,才会让你写出那样的诗词?
我用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