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云忍不住问道:“王爷有何计较可否对属下说上一句,待属下回去,也好叫徐大人放心。”
诚王朝李祥瞥了一眼:“不是还有他们么?方才我的话他们也听见了,叫他们去说给徐显炀听。”
钱云便不再多言。
“蓁蓁,你可留神着些。”杨婶满面忧虑地嘱咐。
杨蓁点点头:“婶婶放心,我省得。”
诚王笑道:“婶子不必忧虑,我即使拼了性命,也绝不会叫人伤了蓁蓁一根毫毛。”
杨婶却仍然愁眉不展,她已得知了诚王身份,听他一个亲王说出这话似乎是够分量的,可是,他显然并不知道蓁蓁现今的景况啊……
当下余人跟随钱云他们去进城,诚王与杨蓁两人催马拐进了岔路。
诚王回首望了望,笑道:“你竟如此轻易就答应随我来了,真不怕我是有意要拐了你私奔啊?”
杨蓁蹙眉叹道:“王爷您身份如此尊贵,当知非礼勿言的道理,以后这等话就请别再说了。”
诚王见她脸上血色淡淡,神态略显疲惫,知她这几日来都未得好生休息,说到底还是因他自寻死路引徐显炀遇险所致,他也心有愧疚,未再多言,行了一阵,才正色道:“此去西山路途不近,而且也无需急在一时,你何时觉得疲累了,均可停下歇息。” 杨蓁淡淡“嗯”了一声。
*
徐大人安然回城的事仅有极少的人知晓,此刻他自然不宜回家,也不能去衙门,只好找了个足够隐蔽的地界来做他的临时衙门——那间他与李祥碰面的胡同小酒馆。
“听明白了?好,梁振瑞那边就交给你了,去吧。”
又分配好了一项任务,打发走了一名手下,徐显炀只觉得头昏脑涨,抬头朝稍显昏暗的门外望望,恍惚中都想不起此时是上午还是下午。
稍一愣神困意就袭了上来,模糊的视野当中,一个穿着曳撒、略显佝偻的身影迈进门来,徐显炀立刻就醒了。
“干爹,您怎来了?”徐显炀忙起身相迎,“有事唤我,差个人来不就好了?”
何智恒笑呵呵道:“成日都窝在宫里,我也闷,也想寻机出来走走。反正被宁守阳的探子见到我来这边,也猜不到是来找你。”
见他突然造访,徐显炀还当出了什么紧急变故,见了他这神态才松弛下来,随着他重新落座。
桌上放着那卷从案牍库地板暗格里取出的卷轴,此时展开着一小截,上面写满了正楷小字,何智恒望着它道:“三千多个人,还散布各处,真要调动起来不是件容易事。”
徐显炀苦笑:“确实,关键是还要争分夺秒,生怕被对手抢先动了手。宁守阳那老疯子见到去劫蓁蓁的人回不来,说不定就要狗急跳墙了。”
何智恒又是一笑:“所以呢,皇上就想了个辙,少说也能给咱们多争取来一整天的工夫。”
徐显炀眼睛一亮:“什么辙?”
……
临到今日午后,距离诚王遇刺、下落不明已过了一天零八个时辰。
这期间宁守阳既动用三千营方面的人手去到事发地周边打探,也起用了所有与东厂锦衣卫及皇宫相关的人手打探消息,却都一无所获。
诚王是死是活,徐显炀是死是活,皇帝是否有何打算,他都不得而知,可以想见,这段时候宁守阳过得有多煎熬。
他已年过半百,只比何智恒小了三岁,精力远不能与皇帝、诚王、徐显炀这些年轻人相比,熬过了这将近两天精神紧绷、坐立不安的时光,已然身心疲惫得临近了极限,心态也因此临近了决定去破釜沉舟、拼命一搏的极限。
午饭未吃几口,宁守阳靠在书房的躺椅之上眯了一觉,脑中噩梦纷乱,仅有一个念头分外清晰: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他们一定是在暗中谋划对付我,再迟疑下去,势必被人家一网打尽,我要动手,要马上动手才行!
“太公……”
程凯的一声轻唤惊醒了宁守阳,他打了个激灵睁开双目,头上渗出一层冷汗,开口便问:“程奇他们回来了?”
程凯皱眉道:“还没有。”
宁守阳拧起双眉:“出事了,定是出事了!不能再这样等下去,马上传令……”
“太公,”程凯忙劝道,“程奇他们去抓人,去的人手又不多,说不定只是被人跑了,正在追而已,再多等等也无妨。”
“你懂个……”宁守阳几欲暴怒,程凯忙接着道:“太公别忙,我来找您是要报知您说,汪正隆来求见。”
“汪正隆?”宁守阳一怔,狂躁混乱的精神终于稍稍清晰过来。
汪正隆官拜兵部尚书,是宁守阳此时的直属上峰,但近几年来一直与他十分不和,尤其在对辽东的战略方面与他针锋相对,可以说宁守阳的辽东构想不得实施,大部分的原因都在于汪正隆的阻挠。他们两人就是死对头。
这当口汪正隆来做什么?即使是皇帝有心捉拿他下狱,也不该会派个兵部尚书来啊。
宁守阳问:“他独自一人来的?”
程凯道:“还带了不认识的年轻后生,其余就是几个赶车下人了。” 这事倒是奇怪,宁守阳忖思片刻,道:“花厅有请。”
宁府花厅里,客座上临着方几落座两位客人,坐在下首的那一位年近五旬,身穿宝蓝缎团领常服,白面长须,正是兵部尚书汪正隆。
由下人打起棉帘,宁守阳跨进花厅门槛,见此情景的头一眼便觉奇怪:怎地汪正隆竟坐在下首?
紧接着看清了那个坐在上首的年轻人面目,宁守阳就是大吃了一惊,忙上前道:“皇上……”
一身便服的至元皇帝忙起身拦阻道:“稚恺公无需多礼,留神别惊动了外人。”
皇帝这样微服前来,还没叫下人通报,自是不愿暴露行迹,宁守阳疑窦满腹,恭谨道:“是是,皇上请放心,微臣内宅之中可保周全,不会有消息泄露于外。”
皇帝面色焦虑,望了望门口:“厂卫的探子无孔不入,你便可确信府上一个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