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心底疑惑,可面上并不显露出来,只在心底略度量了下,试探出声,
“不如,让芍药烧了这衣裳?”
烧了?这怎么行。
顾知薇下意识的摇头拒绝,随即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道,“先收拾来,等,等过了五月再说。”
五六月过后,她嫁不嫁傅仲正,应该宫里有消息传出来。
崔妈妈见她并不是衣裳缘故,心底暗松了口气,见顾知薇还是闷闷不乐,自顾自坐在暖塌上,半拍顾知薇肩头,道,
“姑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得怎么眼眶儿都红了?”
“妈妈...”
顾知薇满腔憋闷不知如何倾诉,话一张口,随即便咽了回去。这些女儿心思她怎么说得出口?不说父亲母亲多年名门闺秀般教养着,便是贵为中宫皇后的姨母,也是顾知薇学习的对象。
她们遇到这种事情会和徐妈妈这样的亲近人诉苦吗?
不会的,她是顾家唯一的嫡女,又是皇后娘娘看好的官家女,她定是可以熬过这一关。 若那人爱重她,她便和诚恳以待,无论荣辱,定要和那人共患以共。可若是那人觉得她是不值得爱重的,她便也把这人抛在脑后,先让顾家度过难关再说其他。
杏眸闪闪,琼鼻樱唇,少女虽眼含泪光,神情却格外坚定。朝徐妈妈柔声道,
“不过是想娘了,也不知,她如今和爹爹怎么样了。”
少女昂首坐在暖塌上,虽是半旧家常衣裳,神情却温柔笃定。徐妈妈见顾知薇不过是转眼间,神情便从迷茫转向笃定,心底赞叹,到底是她们姑娘。
虽不知因为什么情绪略外漏了些,可眨眼间便情绪稳定,看起来似是无事发生。顺着顾知薇话笑道,
“早些时候敬王世子日日在咱们门外痴缠,如今姑娘不在府邸里,想来那敬王世子早就放弃了。姑娘若是想家,不如和老太太商量了,早些回到家里去。”
顾知薇不过是拿这个话来推脱罢了,笑着摇头后和徐妈妈道别,夜深人静的时候没得多想了些,等明日见到那人,她定是要问清楚的。深夜来袭,顾知薇怎么也不相信,那人对自己没什么念头。
一夜雨打风吹,饶是四月初,早起天也依然寒了些。
崔妈妈喜气盈眉,笑吟吟带着丫鬟婆子洒扫庭除,等一切都收拾妥当,才轻手轻脚进了内堂,往里间去的繁叶双绣屏风,上搭着两三件寝衣,再往里去,罗帐里绣鞋凌乱,他们太太睡的正沉。
西间的顾苏鄂先听到脚步声,见外头日色正明,倒是难得晴朗天气。又见崔妈妈小心翼翼拿了太太衣裳出去浆洗,问她,
“缀锦楼可有消息传来?”
“茗儿方才过来,说是有几句话禀告老爷知道。
小的早起按老爷吩咐,时刻盯着荣锦院动静。四更天时听见荣锦院门声响动,说是镇北王回来了,可不过略换了衣裳,便进宫谢恩去了。何四还在府里,说是等老爷回来,再来给老爷磕头。”
崔妈妈忙把小茗的话一一说了,顾苏鄂起身整了衣裳,道了声知道了,而后道,
“动静小着些,你们太太昨夜惦记薇姐儿,睡的不踏实。
等会儿你便让人去庄子上接了老太太和姑娘回来,五月便是娘娘千秋宴,薇姐儿的衣裳首饰可要打理妥当了。”
崔妈妈忙躬身应下,便见顾苏鄂儒雅身姿往外去了,行动间仍是步伐蹒跚,便知这是前阵子陛下所伤,如今仍旧是没好利落。
一时之间抱着她们太太衣裳,也不知是喜是忧。如今宋姨娘被送到庄子上,西院里只剩下个二小姐,如今连门都不迈出去一步,她们太太不好好把握时机笼络住老爷,偏老爷每日跟大黄似的,到点儿便来后院里找太太。
哪怕是睡在西间的塌子上,哪怕是她们太太几乎是没个好脸色给老爷。就好像,他们老爷专吃太太的冷脸,这是什么夫妻关系?
崔妈妈心底觉得奇怪,正要去吩咐马房准备车马,便听见里间太太声音,
“老爷走了?”
“太太可要起床了?方才老爷去前院缀锦楼,说是镇北王回来了,老爷怕是了解情况去了。”
崔妈妈忙去熏笼拿了衣裳,服饰顾母穿上,见她气色虽还好,可到底眼下青黑一片,心底不忍,难免问出声来,
“太太这是何必呢,非得和老爷硬.挺着,便是姑娘、大爷、大奶奶也就罢了,太太自己也日子不舒坦。
姑娘虽什么都不说,可也看得出是挂念老爷太太的,大奶奶更是性子真纯,常常往咱们清华堂里来说话。
如今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这么和老爷分床不成?”
这话说的便是逾越了,便是崔妈妈是顾母身边儿的老人,也终究是失了分寸。顾母脸色沉了下去,冷声问崔妈妈,
“夫妻之间的床.事,难不成我也要和妈妈说了不成?”
见顾母衣着完整,崔妈妈索性跪在床边,把心底压抑得话都讲了出来,
“太太许是每日读经颂书的不知道,我们时刻在家里呆着,实在是为太太姑娘忧心。” “我就罢了,为姑娘忧心什么?”
顾母索性起身去了外间,崔妈妈转身复又跪了下去,低声朝顾母道,
“自打二月份以来,姑娘便和往年不一样了。这阵子行事越发有章程,先是借着衣裳打了西园的脸,如今哪怕是老太太也不得不承认,宋姨娘她贪了家里的银钱。
可太太,您为姑娘想过吗?”
“姑娘三月方才及笄,因太太病了,筹备好的生辰礼便取消。太太身子不舒服,姑娘带着大奶奶日夜请安,便是太太饮食,姑娘也亲自去厨下张罗。”
一席话说的顾母眼眶泛红,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沉浸在丈夫背叛、婆母不仁的戏码中已经太久。久到忽视她的薇姐儿,如今才十五岁,那么小小一团的姑娘如今长成这样,家里她兴致来了便查个账本,兴致散了,便什么都不管,只在清华堂的小佛堂念经。
家里的杂事全扔给薇姐儿和她嫂子两个,偏薇姐儿不说苦也不说自己可怜,甚至还悄悄为自己这个当娘的,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