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老爷和镇北王往庄子上去的时候, 就没见到二姑娘踪影, 等宋姨娘死了又收拾东西, 只派人去找了,还没信儿传回来呢。”
跟随顾苏鄂出行的来福是家里老人,他媳妇管着前头顾父和荣锦院用度, 自来是个谨慎的性子。
一家子都是顾母自嫁过来便培养的人手,又是前院顾父身边儿行走的, 自来对顾母忠心耿耿。
话语间不敢丝毫隐瞒, 甚至还半抬起头和顾母说话, 语气中满是谦恭之色,
“太太管着家里不知道, 昨儿个老爷略微审问了宋姨娘,她便自残死了。人虽没了可账务还未清呢,老爷还使唤小人拿了西院里钥匙,查证了宋姨娘账务。”
“账务?”
顾母略一沉吟, 便知是她在水月庵修行后, 家里面银钱用度老太太拿捏着。偏老太太借着自己年纪大了, 她又不在府里, 便把家事托付给宋姨娘,这么五六年下来, 怕也让宋姨娘中饱私囊不少银子。
果然, 伴随着顾母话音刚落,来福很是得意了两下,语气也带了两分笑意,
“虽说姨娘没了不值得人高兴,可咱们为太太开心。太太不知道,除了二姑娘宋姨娘带出去的那些个契书,咱们府里面查证的银子就有五万多两。”
五万多两,顾母是管过顾府的,自然知道如今府里面的银钱用度。她一个月月钱银子才十两,普通的丫鬟婆子一二百文,这五万两,整个府里三五年也开销不下这么些。 这宋姨娘,真是吃了豹子胆,竟敢这么克扣银钱,甚至还贷出去做什么利钱,也不怕那日查证出来,害了老爷仕途。
得和老太太说清楚这事儿才行。顾母眸色冷了几分,她倒是不相信,若没有老太太帮衬,这么些银子能被宋姨娘走。
刚回过神,便听见来福还在那里念叨,“太太如今管着家,好歹和老爷商量了。便是宋姨娘不在了,可那些个亏空还在府里呢,好歹从太太不在家里开始,直到现在的每一笔账都查清了,也省的让老爷、老太太万事不清不楚的。
知道的说是宋姨娘的罪过,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太克扣了银钱似的。”
“你这话说的有理。”
顾母知来福小茗等人是专心为自己打算,又想起薇姐儿来,她如今不是个黄毛丫头了,心底又亲近那镇北王,少不得早些备了嫁妆压箱银子,也省的她去镇北王连个银钱也不充足,没得受这等子窝囊气。
“你去缀锦楼喊了老爷常用的清客先生,只让她们理清了账务,我自有用。令西院整修的事情也不必闲着,二姑娘不在家不管她的住处,老太太后廊五间的屋子也够了。
二楼仓房里什么木头家伙也都拿梯子小心挪了,另从公账里走三万两银子,除了翻修府邸外,另外请了木工师傅来打制家具,和之前给姑娘做首饰的人都在西院外住下,完工了再给他们开钱。”
“哎!”
来福清脆应下,西院空房二楼里的木材,是太太自大姑娘小的时候备下的。来福每年上去除虫保养过,除了什么金丝楠木香檀木等名贵木材,便是寻常做乐器的桐木柳木也不计其数。
这么些木材动工,难不成家里要有喜事儿?
除了大姑娘的好事儿,还能有什么喜事儿要动用木材。来福心底里胡乱猜测了两下,忙磕头告退要去收拾。
“来福回来。”
顾母略沉吟了下,喊住来福,又吩咐崔妈妈道,“我先前母亲陪嫁了西域来的红宝蓝宝,我年纪大带这些花哨的没用,你给西院外那些匠户送去,另外称些金银甸子过去,好给姑娘打些首饰带。”
崔妈妈也忙去收拾,顾母这才看向一侧候着听使唤的来福,道,“你是府里面的老人儿,我还有件事儿要和你说。”
“太太吩咐便是,奴才们自然尽心去办。”
来福不敢居功,只躬身答道。
“姑娘今年十五了,她及笄的时候我偏偏病着,连带着她生日也没过好。小小的年纪能有几次及笄?我想着,等西院花园子收拾好了,给姑娘补个生辰礼。”
“太太是准备做什么呢?”
来福一时之间倒是不明白了。姑娘的生辰礼是三月,如今四月底马上五月了,整修这花园子便是快,那也得五六个月才行,再算上晾晒屋子的时候,便是要能玩耍,那也得明年去了。
“也不拘什么奢侈靡费的东西,她年纪小,又是爱俏的,老太太疼她给了她几个铺子又有个小庄子,除了这些,我之前的陪嫁也陆续给她些,可看起来她都不爱。
唯独至善前阵子送回来的两只小狗还喜人,一个大黄一个雪团惹她喜欢。我想着,不如寻摸些这些东西给她,一时在屋子里逗闷子,二来,犬狗到底是凶物,大黄如今可有小腿那么高了,伤着薇姐儿倒不好。
只嘱咐你在外头跟着老爷、至善行走的时候,看见些什么珍稀禽鸟送来,不拘银钱多少,只性子乖巧才好。”
来福一听便明白了。这是太太见姑娘面前的两只小狗大了,怕行动间不知道收敛伤了姑娘,这才吩咐他们另外寻些过来。
可是,这两只可不是他们家大爷送的。来福心底里有话不敢直说,荣锦院里何四亲自送了来,说什么是他们家爷亲自跑到常将军府里,亲自挑选了两只回来送给他们大爷。
说是给大爷,可大爷转手便吩咐他送到沁薇堂给大姑娘。老爷当时可在旁边儿看着呢,一个不字也没说出口。甚至还说什么薇姐儿性子纯善,定是喜欢这东西这样的话。
来福是何等人精似的,自然明白这是镇北王送给他们家姑娘的,只差一句话便说明白了,可来福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姑娘和镇北王哪怕两家私底下有意,只要冠冕上没有名分纠扯,那便是干干净净没有私相授予这回事儿的。
再来,到底男未婚女未嫁,容不得旁人来指点,更何况他一个下人,自然要护着自家姑娘,忙应下这事儿,笑道,
“宫里面夏太监前阵子来府里说话,奴才在门外伺候听了一嘴。说是太后娘娘那里暹罗猫生了几只,太后娘娘正愁坤宁宫里满了。
寻常人家哪里有福气能养老太后的爱宠,太太不如等回头给娘娘请安的时间要上一只,老太后定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姑娘收着体面又喜欢。” “暹罗猫,”顾母沉吟了下,倒是觉得有道理。比起狗儿似的凶残,她倒是宁愿薇姐儿养只猫。暹罗来的倒也还成,老太后养着性子也和顺,从未听说过什么伤人的事儿。
锦被香暖,顾知薇爱娇躺在阔步床榻,徐妈妈正带着芍药等人把锦衣熏香,便侧身和顾知薇说话,
“姑娘可仔细大黄和雪团儿,它们这些日子毁了姑娘好几件衣裳,好端端的刚上身,便被爪子抽了线。
便是咱们家不缺,也没有这么浪费的道理。好好的苏稠衣裳,上身一日便扔了,便是姑娘不心疼这绫罗绸缎,也得心疼芍药她们几个熬夜赶工不是。”
顾知薇听了这话,目光下移,看向了趴在小榻上的大黄和雪团儿。大黄原本吐舌趴着,见顾知薇起来便跳到床脚,可随着徐妈妈说话,头一点一点低了下去,也不去抬起爪子够顾知薇,似是知道自己错了,垂头丧气趴在板子上蔫蔫的。
徐妈妈见它这样,觉得好笑,道,
“它还能听懂人说它,倒真是机灵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