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儿近来又胖了吗?”
提起顾知花,顾父见镜像中的自己复又坐下,言语间倒是有了两三分喜欢,笑道,“你可不能纵她吃喝玩乐,她年纪小,正是爱东西的时候,性子骄纵可要不得。”
顾父闻言倒是嗤笑一声,暗笑镜像中的自己天真。顾知花可是遗传了宋姨娘狠毒,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抱着宋姨娘遗留下天华阁的高利契书,拦了太妃娘娘銮驾,如今人在皇陵里伴着太妃娘娘。
若没有人指点,她一个小姑娘能做出这等事儿?顾父可不相信。可自己清楚是一回事儿,镜像中的顾苏鄂相信了。不止是相信,他甚至还抽空和宋姨娘说话,
“娘娘赏了薇姐儿女官,我看她仪态大方端庄得体,甚是有大家闺秀的气派。不如让花姐儿跟着薇姐儿日夜在一块儿,也能沾染两三分皇家气派。”
宋姨娘听了这话心底一咯噔,花姐儿如何她最清楚不过,日常的写字都是丫鬟代笔,每日里吃喝玩乐糟蹋东西到是在行,可若是学什么规矩,怕是没两日便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她也不敢直接拒绝,只道,
“实话不敢瞒着表哥,大小姐那样的脾气秉性,怕是和花姐儿处不来。不说奴才们是个实在人,向来是没有什么花花肠子的。
可大姑娘身边儿伺候的那些个人儿,除了太太从清河崔家带来的婆子丫鬟,便是宫里面娘娘赏赐的女官,个个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
花姐儿她又不是老爷亲生的,又是个庶女,到时候闹腾起来,花姐儿受了委屈便罢了,损了老爷名声,这才是要紧的事儿!” 顾父这才见识到宋姨娘的能言善辩,不动声色间便给他的薇姐儿上了眼药水。先说薇姐儿身边儿人多势众,点出花姐儿庶女非亲生的难处,又说什么唯恐自己名声受损,不敢让花姐儿过去。好的坏的都被她说了,镜像中那么愚蠢的自己,怎么能不被蛊惑。
果然,只见镜像中的顾苏鄂啪的一声把茶盏放下,茶水迸溅落在桌面上,水滴滚滚浸湿地面,宋姨娘慌忙跪下道,
“老爷何必生气,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便是大姑娘不对,您好好和她说就对了,哪里用的着摔茶盏糟蹋东西。”
顾父实在是气不过,明知那二人听不到自己说话,指着宋姨娘骂道,
“她如何自然有她娘管教,你多什么嘴?即便是她娘不管,也有宫里面娘娘说话,你和娘好好的插什么话?”
骂了后仍旧不解气,看向发脾气的自己,“你也是个蠢的,怎么和我一样模样,偏偏没有我机灵也就算了,也不做人办的事儿!!!
谁好谁赖你分不清吗?!!”
语气之中,是极其恨铁不成钢,只见镜像中,宋姨娘跪地也不忘继续使绊子,
“我如何不知道表哥疼爱大姑娘,只是老爷心慈手软,不知道家里的境况。太太不管事儿,老太太因表哥纳了我,暗地疼爱我,可表面总是苛责责骂我和花姐儿,我给表哥说这些,也只不过看不得大小姐张狂。
那蜀锦是多金贵的东西,除了老太太那里有两匹,余下的,竟没有给老爷留下,这样不孝顺的孩子,老爷以后还能指着她养老送终不成?”
“即便是知薇不争气,我也有荣哥,顾至善可是我的亲生儿子,他还能为了什么外人和他老子离心不成?”
顾父看见镜像中的自己脸色一僵,心中不愿意承认的隐秘处被宋姨娘说中,恼羞成怒,踢了跪在地上的宋姨娘一角,
“知花闹腾了薇姐儿院子,花姐儿既然说她要抄经为太后祈福,这是求之不得好事,这几日,就让她在屋子里隽抄经书!”
说着,也不理会倒地不起的宋姨娘,大步往外走去。
顾父不受其控制,也跟着飘了出去,余光瞥见宋姨娘抬头,眼角眉梢都是得逞笑意,知道这个顾苏鄂怕是要去找顾知薇麻烦,额角开始紧绷,不由着急起来。顾苏鄂刚走到院门,便见顾知薇房里的徐妈妈捧着个榴花攒盒过来,顿住脚,问她,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徐妈妈倒是不慌不忙,笑着把顾知花争夺蜀锦不成,摔了顾知薇汝窑盏子这事儿从头到尾把缘由说了,而后恭敬道,“大小姐说,二小姐到底是因为蜀锦受了连累,蜀锦只有三五匹,孝敬了老太太和太太,再给大奶奶做了衣裳,便是大小姐,也只有一身衣裳的布料,实在是均不出给二小姐。
她心底里过意不去,这汝窑盏子是最珍爱的,又是娘娘赏赐下来的。二姑娘摔了后还留了一个,便吩咐我们,把最喜欢的汝窑盏子给二姑娘送过来,只求一家子姐妹和气。”
顾父沉吟了下,汝窑盏子,昨日小茗来报西院的东西,倒是说多了汝窑盏子,是昔日里皇后娘娘赏给薇姐儿的。这怎么和这梦境对应上了,难不成,接下来,这人要去薇姐儿院子里不成?
顾父顿时心急如焚,宋姨娘便罢了,眼瞅着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薇姐儿性子和善,又是个醇厚性子,梦境里都送了汝窑盏子给顾知花,若是见到这个假冒的爹,可不就吃了亏。
当下忙拿手指掐揉自己,只恨不能早点儿醒来。可万般努力都无济于事,只见梦境之中顾苏鄂面色稍霁,捋了捋胡须,倒是缓和了两分脸色,道,“去吧。”
这个薇姐儿倒是个受教的,既宽爱妹妹又舍得割爱,比西院里只知道讨东西的好上太多。
当下也不去前院,脚步一转,往花园行去。既然薇姐在那里,定是极为欢喜见到他这个做父亲的。
顾父见拦不住他,越发着急起来。不能让这人接近顾知薇,薇姐儿对父亲尤其信任,这么个人物一去,他怕是在薇姐儿那里,再也得不到亲近了。越着急,脑海越发绞痛,忙顿足捩耳,只恨不能缓解一二。
“苏鄂,苏鄂...”
顾母去而复返,见顾苏鄂躺在床上,面色狰狞,知他正在做噩梦,忙拍他肩膀,“苏鄂,苏鄂,薇姐儿要来了,快醒醒。”
“薇姐儿,他的乖囡。”
顾苏鄂原本愤恨情绪缓解两分,只见镜像中那人越发模糊扭曲,花院子里廊下花草也开始飘散,梦的闭上眼睛,心底默念,我要见薇姐儿,我要回来。
迷蒙双眼下,顾苏鄂疲惫睁眼,见顾母满目忧色,神情紧张的看向自己。环顾四周,再也不是诡异的梦间,顾苏鄂不动声色的舒口气,
“什么时辰了?” 开口便被自己吓到,声音嘶哑,声带沉沉几乎发不出声音,不过是在西间睡了一晚,怎么如此憔悴模样。
顾母见他醒来,心底也略微松快两分。她方才是真的吓坏了,顾苏鄂整个人宛如梦魇住似的,无论她如何喊也没有半点儿回应,直到她说薇姐儿快来了,这人才有两三分反应。
也不去接顾苏鄂的话头,顾母让崔妈妈斟了壶滚烫的热茶来,倒了杯递给顾父,“先喝这杯水开开嗓子,你瞧瞧,满身的汗,知道的是你睡的踏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谁打了一仗。”
茶香沁透倒是让顾父和缓两分,略缓了下嗓子,浑身的知觉才算是回来。顾父这才警觉,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后背双腿满是汗渍,沁湿了寝衣不说,被褥也潮湿了几分,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下,避开顾母亲近姿态,唯恐自己体味被她察觉,
“我的衣裳呢?小茗在哪里?让他挑选衣裳进来服侍?”
嗓子仍旧是沙哑的,比起之前倒也略好了些。顾母白了他一眼,“你连自己发烧都不晓得,还要换衣裳不成?
诺,先换了寝衣。崔妈妈让来福去请了太医,先诊治脉络再说。”
顾父闻言心底甜滋滋的,自己撑起身子把寝衣换下,见顾母忙来忙去张罗,目光跟随她左右移动,暗骂梦境中的自己蠢,怎么那宋姨娘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和顾母生了嫌隙也就罢了,还觉得他薇姐儿不是个好姑娘。
正想着,帘子微动,外间传出母女俩细碎说话声,顾父一听便知道,这是薇姐儿来了,他梦中正要去找她麻烦的薇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