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如今逸雅轩, 那可是和万乾堂, 还有后来的太白楼并列笔墨纸砚,胭脂水粉和首饰钗镮的翘楚。
寻常闺秀, 莫不以能得这三样其一为傲的, 那逸雅轩便是顾母的陪嫁,原该是他们崔家的。
等薇姐儿进门,她那个小姑子疼惜闺女, 少不得陪嫁来,到时候,逸雅轩的东西还不是任由自己拿取,不管是给儿子用还是给娘家侄子,反正都是白来的东西。
躺在绫罗绸缎的香衾,崔二太太笑的开心,就好像那样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似的,罗帐上金银丝线勾勒花草虫鱼,不说满屋子的摆设器皿,但是这一幅罗帐,便是崔二太太不曾见过的好东西。
崔家在清河来说也是大户人家,崔家庄园绵延数十里,往来伺候的仆妇成百上千,崔二太太一直觉得,自己嫁给这崔二爷是高攀了的。
可今日见到顾母穿着打扮,发髻间随便一颗东珠,便是南海进贡来的好东西。更别提薇姐儿那身蜀锦,千金一匹,她年近五十,也不过才得了一匹。
只可惜,这么个好人家,又和自家是连亲带宗的关系,若是不能娶了这顾知薇进门,往后,小八的日子怕是难过。
不止是小八,她也不好过。爷们儿的事儿她不清楚,可家里面财物眼下她是知道的。自己行事虽张扬,可只管着二爷屋子里这一块儿,八个儿子虽有老太太补贴,可陆续成家也不宽裕。
老太爷老太太百年之后,日子怕是更为艰难了。大爷是弟子,又是崔家的族长,少不得分去七八成产业,剩下的又有八个孩子来分,轮到她小八手里,还剩几分?
不行,得想个法子,让顾家看到她小八得好处才行。
如此辗转,直到天色发白,远处鸡鸣犬吠,把京城从沉睡中唤醒。 崔二太太见崔二老爷睡的香甜,一宿没睡的恼意困意袭来,见他呼噜声仍旧震天动地,换了寝衣也挡不住浑身的酒气,翻脸掐他胳膊,
“你倒是有出息的,半夜才回来到这会子也不醒就罢了,醉死在外面才好!”
崔二老爷吃痛的呲牙咧嘴,懒得和崔二太太计较,推开崔二太太手,翻身又睡去了。
他昨夜给老太太请安后,镇北王在荣锦院摆了筵席请他们吃酒,崔二老爷一开始担心吃酒误事儿,他最是没有酒品的,酒后胡乱说些什么失态的话,怕是难以收场。
可谁知,不止自己,妹夫顾苏鄂大力邀请,甚至连小八也都一起前去。
酒酣耳热之后,说些什么话崔二老爷已经记不得了,只直到那镇北王对自己极为和善,不像是个高高向上的王爷,倒像是自家舅老爷一般尊敬。
如此给足脸面,崔二老爷直接喝高了,越发对顾府满意起来。顾府上下老小对自己倒是谦和,喝唯独不满意的是,在酒席上,无论他问了多少次,他的好妹夫,嫡嫡亲的妹夫就是不肯同意亲事。
他家小八性子和善,读书也好,除了爱和家里面的丫头玩闹,旁的再没有不好的地方。
这么一个上进的男娃,配薇姐儿那样的人正好。便是崔二老爷没见过顾知薇,也是知道她品行出众。嫡亲的皇后妹妹亲自教养,又是当朝大学士的嫡女,怎么能和普通人家的闺女做对比?
如此想着,倒是睡的越发得意。只想着等薇姐儿进了门,也好在老太爷面前炫耀二分。他向来是说自己不如哥哥的,可如今算下来,他能娶到薇姐儿这样的儿媳妇,哥哥家的那些个媳妇加起来,可比不上这个的一根手指头。
正做着美梦,一股刺痛从胳膊传来。崔二老爷勉强酒醒,朝发疯的崔二太太呵斥,道,
“还让不让人睡了!!好端端的,你又怎么了?”
崔二太太眼眶一红,满是憋屈愤懑,泪滴儿说掉就掉,一张脸虽是老了,可做起可怜的样子来依旧是娇花落泪,惹人怜惜,
“怎么了,你也好意思说怎么了。你昨儿个那么晚回来,又喝成人事不醒的样子,等回了清河,我定是要禀告老太爷,看他不罚你。”
见者崔二太太眼泪,崔二老爷火气去了大半。他自来就对二太太没脾气,自己是她男人,若他不替她担着些,整个崔家,她还能依靠谁呢?
“这可是在京城顾府,不能任由你张狂。好好的在屋子里发脾气也就算了,在外头见者妹妹薇姐儿她们,你好歹收敛着脾气,仔细娘亲说你。”
这话说的带了几分和软,崔二太太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自然知道这是崔二老爷心疼自己,担心自己在顾府受了委屈,甜滋滋道,
“我自然知道这个,妹妹和善,薇姐儿和至善媳妇也都是知礼的。和她们说话,比大嫂来的轻松。”
说着,崔二太太把手里的簪子插回发髻上,担心自己戳疼了崔二老爷,殷勤朝自己男人道,
“我也是为咱们小八的事儿着急,这才忍不住戳了老爷。老爷别往心里去。
我瞧瞧,碍事不,仔细留了印子。”
说着,伸手就去撩开崔二老爷袖子,见小臂上被簪子尖牙插出血痕,不好意思的抹去血渍,心疼道,
“我下手没个轻重,老爷别怪我。”
说着,拿上半身往崔二老爷身上去蹭。香.软入怀,崔二老爷更是少了两分脾气,崔二老爷向来抵挡不住她这般妖妖娆娆模样,此刻更是忍不住消了火气,叹道,
“我昔日心疼你家里困苦,便是违背了爹娘的意思也要迎娶你进门。
这么多年夫妻下来,我何曾给过你冷脸?不说填补你娘家是个没够的,好歹你哥哥嫂子你也不能你养着不是,如今孩子们都大了,没得还一直往娘家送东西的道理,你往后,可克制些。”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崔家二房日子不好过的话上。崔二太太闻言倒是知道理亏,这些年老太太私底下没少贴补自己,可奈何八个儿子又带着自己娘家,各个都是要钱的主儿,这才日子越发艰难。
见崔二太太似乎是面露惭愧之意,崔二老爷索性抱住崔二太太在怀里,难得的絮絮叨叨,
“咱们至亲夫妻,你也听我一句劝。你哥哥嫂子但凡是立得起来,如今家里也不会是这个模样。
不求他们建功立业,好歹能养的住一家老小不是?你素来念叨你娘家外甥女想攀高枝儿,我昨儿个也冒着妹夫不高兴的心,帮她引荐镇北王。 结果是什么你也看见了,人镇北王何等尊贵的人物。便是我能和他说上话,那么个家室背景,做妾他们都觉得玷污了人家。
他们不争气,咱们不能和他们一样,八个儿子呢,老大媳妇眼看就要生了,你也是要做祖母的人,可不能不为孙子打算。”
“我这不是打算着么。”
崔二太太抬首,见崔二老爷模样看上去不像是生气,字字句句都是为家里打算,心底也知道男人心疼自己,笑道,
“我早就有了主意,你过来,我说给你听。只等今儿个娘娘下了旨,薇姐儿连带那些嫁妆都是咱们的。
我再对她和善些,保准那薇姐儿进门后乖乖的,万事都听我使唤。”
“那你可不能磋磨她,妹夫妹妹心疼闺女,若是受了委屈,定是要和咱们闹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