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知书达礼的大家姑娘,若放肆了,我便让你爹接了你回去。”
“哦…”
何三姑娘意兴阑珊,来了,又是这般。若姑母见不得自己放肆,便拿这些个爹爹娘亲来吓唬她。唉,可惜她不似顾家姑娘这般自由自在,别说是顾母宽厚,便是崔皇后,那也是对这个外甥女儿疼爱至极。
“若你们要出去,倒不如过上几日往崔家来。我们家的宅子虽不大宽敞,可郊外那百花园是皇后娘娘在闺阁之中亲自打理的,如今倒也是百花盛开的时候,到时候下了帖子,也算去瞧个野趣。”
崔老太太察觉这边儿动静,见顾知薇极受刘伶等人欢迎,和刘太后这里冷清模样迥然不同,心底喜欢。她姑娘在宫中虽受了委屈,可在宫外的势力,刘家衰败至此,比不得他们崔家的一根小指头。
虽名为百花宴,可暗地里也是为了给薇姐儿抬势。毕竟是将来要嫁天下之主的人,若没有盛名相配,倒也不适当。
不说刘伶何三姑娘兴奋应下,便是顾知薇,也是欢喜的。她近来每日都在忙着张罗百花宴席。从盘碟桌椅到花园里摆设,外祖母铁了心由她张罗,半点儿主意也不拿。崔家的婆子妈妈只恨不能万事都由她做主,眼下她人进宫,可徐妈妈在庄子里镇守,总之不能让这宴席砸了场子。
崔皇后和皇帝听见,相视一笑后,皇帝朝刘太后道,“六月里天气虽热,可还不用上冰。母后若是宫中待着没意思,倒不如一起去解解乏,消散消散。”
刘太后如何不知道,皇帝这是给顾知薇找面子。眼瞅着自己挑中的镇北王妃人选和崔家顾家亲近,本就极为恼火。此刻听了皇帝的话,更是恼意涌上,
“既有刘伶去,那她暂代哀家便是。至于崔家,那是皇后的娘家,若要去撑脸面,皇后去,岂不是更适当?”
说罢,也不去瞧崔皇后面色,白了眼蜷缩在身后的顾知花,训斥道, “还不扶着我走?”
顾知花慌忙应下,可刘太后身边儿早有亲近的宫人伺候,她不过远远缀在身后罢了。
“花姐儿,你祖母昨天还念叨你,说是你年纪小,难免走错了路,让你父亲带你回去。”
顾母见顾知花神色惶惶,顿了下开口喊住她。名义上到底是顾家的姑娘,刘太后当众训斥顾知花,未尝没有敲打顾家的意思。
把顾知花接回去,好好教养两年,寻个清白人家嫁出去,也算是全了她和顾老太太的一番情谊。毕竟,老太太病病歪歪的,身子骨一直不大好,早年又是辛劳养家的,还能有几年好日子?她们对顾知花宽容些,只当是哄顾老太太开心。
顾知花闻言顿足,先去敲帘幕后的顾苏鄂,隔着帘幕看不见表情,顾父微微颔首,顾知花眼眶微红,虽然嫡母万事不理会,姨娘管家,可爹爹看见自己,总是极为和善的。
有爹爹和姨娘护着,她回去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更何况,她姨娘自打去了庄子,已经许久未见了,她实在是很想姨娘。依依不舍收回目光,刚要答应下来,一侧刘伶细碎奉承声传入耳底,
“顾姐姐,这个簪子是什么做的?看起来像宝石,可怎么生的这般圆润质地?”
“这是南边来的珊瑚,拇指粗细的磨成珠子,拿金线穿成花型绑上去便是。”
顾知薇见她好奇,把簪子拿下给她把玩,笑道,
“这是京城里太白楼的新花样,等下月便上市,到时咱们去瞧瞧。”
“这般好的花样,是今年新时兴的吧?”
刘伶接过来见做工精美,珊瑚凑近看更是娇艳欲滴,珍爱的不敢轻举妄动,只看了两眼便眼巴巴的送还给顾知薇,而后小心翼翼询问道。若便宜的话,她说不定手里的私房钱,也能买一个。
珊瑚树磨成珠子给顾知薇打首饰,这份心思,若用在自己身上半点儿,她也不至于被刘太后磋磨。顾知花只觉得那抹珊瑚红刺痛眼睛,爹爹待她虽好,可比起顾知薇,还是比顾知薇差一些。
“你傻乎乎站着做什么?”
刘太后见顾知花慢下脚步,慢悠悠转身瞧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松动,羡慕目光看向顾知薇,冷哼一声,
“你只把她们当成嫡母嫡姐看待,可是殊不知,你在宫里这段时间,你姨娘啊,早就被她们磋磨死了。”
姨娘,死了。
顾知花一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随即,那些她忽略的事情跃入脑海,为什么,姨娘自打去了庄子上再也没有消息。为什么,她打伤祖母,可祖母偏对她宽容,任由她从后院逃走。
为什么,这么些日子她在外面流浪,在杨太妃和刘太后这里受尽委屈,可偏爹爹明明知道她在受苦,没有任何人去寻找过她。
她从家里走后,家里在忙什么?和崔家一起张罗百花宴席,寻找珊瑚树给顾知薇做钗子衣裳,而她呢?被责骂被嫌弃没有一个人帮衬。
“我姨娘真死了?”
顾知花神思恍惚的飘到顾知薇面前,质问出声。刀子般目光划过顾知薇清丽精致面容,肤质莹润暖玉一般,凑近看了,只觉得自惭形秽。可她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姨娘?
顾知薇见顾知花面容狰狞,质问自己。站起身,反身问道,
“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呢?是顾家庶女,还是太后亲厚的女官,又或者,是乱臣敬王之子?”
痛苦吗?难受吗?前世她便是这样,在涵香阁绝望到没有一丝希望。娘亲早早离世,爹爹和哥哥血撒菜市口。嫂子偷偷拿了玉石去典买大米,都被顾知花指使人乱棍打死,扔在了乱葬岗。
前世她做下这滔天罪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因果报应循环往复,今日她难过,又岂不是当年的恶果。
顾知花摇首似是不敢相信。敬王…她怎么会和敬王有关系,顾知薇,她因果报应在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皇帝 这是怎么回事?”
刘太后越听越觉得不对,收回台阶外的脚,转身看向内殿。 “昔日里敬王浪荡,让宋家姑娘有了神孕。顾老太太仁厚,不忍宋家姑娘就此身死,特意入宫求了皇后和朕,说是宋姑娘只占顾家姨娘名分终老,子嗣教养和顾家毫无干系。”
承文帝见顾知薇把这事儿捅破,索性也不再瞒着,把来龙去脉和刘太后讲了。
“杨妃这个贱人!哀家以为她真心悔改,谁知,竟然是把亲孙女放在哀家身侧做耳目!看我砸了她内寝!”
刘太后听到这里如何不明白,自己,怕是被杨太妃做了刀子,没得打了顾家的脸面。也不理会神志不清的顾知花,抬脚便往西宫行去。
“娘娘,太后,您等等知花。”
顾知花见刘太后不理会自己,着急跟了过去。顾母张口欲喊住,可见顾知薇不赞同的摇头,复又坐下来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左右只当是欠宋家的,等会去和薇姐儿至善媳妇商量了,再做打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