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宣是徐婉同张奚所生的女儿,虽不是同胞兄妹,但毕竟是一母所生,张铎纵与张氏不容,但到底信自己这个妹妹。换做平常,张平宣每隔一日便会过来,替他规整规整清谈居,擦拭观音座上的灰尘。这十日,张铎连她都避了,她也有些纳闷儿,于是找了个送东西的由头,过来寻他。
赵谦见她这架势,大有一定要见到张铎不可的意思,多少有些后悔自己没守住嘴。
“你大哥是做大事的人,姑娘家知道什么呀。”
张宣平看了他一眼:“对,你和哥哥都是一样的人,做大事做得人情亲情都没了。这几年,母亲被关着,大哥和父亲都处成什么样了,你也不劝劝他,就知道跟进跟出的……”
她说着就往前面走,细软的草絮粘在她耳旁,赵谦忍不住想去替她摘下,谁知道她突然回头,吓得赵谦忙收手,下意识地捏住了自己的耳朵。
“你做什么?”
“没……没什么,耳朵烫。”
张平宣乐了,凑近他道:“被我说恼了?”
“胡说,我恼什么。你大哥最近才恼呢。”
张平宣仰起头,头顶新归来燕子从容地窜入云霄。
“也是啊,我在家听二哥说,父亲十日前,又在东晦堂前责罚了大哥,接着就出了待罪的事,我原本想着过来帮着江伯他们照料照料的,谁知道大哥让江凌来说,不让我过去…… 欸?”
她找了个话口,转身问赵谦道:“这几日,都是谁在打理清谈居的事啊。”
赵谦尬道:“还能谁啊,江伯咯。”
张平宣摇了摇头:“大哥从不让江伯和江凌他们进清谈居的。”
说完,她像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突然眼光一闪:“你说,大哥是不是肯纳什么妾室了啊?”
“啊……我……我不知道。”
“你天天跟着大哥,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我又没住在他的清谈居,我知道什么啊。”
“你不知道算了。我自己问他去。”
说完径直朝营中走去,一面走一面道:“刑室在哪里啊?”
“欸欸!你怎么比你大哥还要命啊,你大哥要知道我带你一个姑娘家看血淋淋的东西,还不打死我,你回来……去我帐内坐会儿,我去找你大哥。”
张平宣搂了搂怀里的东西,回头应道:“那成,你快些。”
“晓得啊。”
赵谦摁了摁眉星,转身吩咐军士:“带张姑娘去歇着。煮我最好的茶。”
中领军的军士大多知道自家将军对这位张家女郎的钦慕之心,哪有不慎重的。殷勤地引着张平宣去了。
赵谦这才摁着眉心往刑室走,走到刑室门前的时候,却听见一声足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惊得他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明晃晃的春光落在寒津津的铁刑架上。
岑照背对着张铎,从肩背到腿脚,几乎看不见一寸好肉。细看之下,每一寸血肉都在痉挛颤抖,牵扯型架上的镣铐伶仃作响。
四日了,连用刑的人都已经有些胆怯,生怕不慎碰到他的要害,就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好在,现在哪怕是随意的一个挪动都能让他生不如死,于是用刑的力道轻了,多得是精神上的折磨。
张谦坐在他身后,拨动着垂挂的镣铐。 铁与铁没磕碰一声,都能引出岑照一阵痉挛。
“还是那个问题。”
“我……不是……”
一声鞭子的炸响,刑架上的人,引常脖子,撕心裂肺地惨叫了一声。
江凌朝那落鞭处看去,却张铎前面的一张刑凳上赫然显出一道发白的鞭痕,原来那鞭子不是落在岑照身上的。而岑照却像疯了一般地抽动的身子,整个型架被他拉扯地哗哗作响,险些就要的倒下去。
“扶稳他。”
江凌连忙上去摁住岑照的肩膀。却没能抑制住他喉咙里惨叫。
背后的张铎笑了一声,站起身走到岑照身后。
“叫什么?好生想想,那一鞭打的是你吗?”
“打得……打的是谁……”
“打的是东郡的陈孝。”
“中书监……照糊涂……糊涂了……”
“你为什么会叫……”
“呵……我……”
“你是陈孝。”
“我不是……我是岑照。”
他说得周身青经暴突,一口从肺中呕出一大片污血。
江凌有些担忧,回头对张铎道:“郎主,再这样下去,他要撑不住了。”
张铎抱臂退了一步:“西汉商山有四皓,当今青庐余一贤。青庐的一贤公子,是举世清流,衣不染尘,可不是你现在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