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1 / 2)

朕和她 她与灯 1774 字 5个月前

说着他放下酒盏, 低头看向匍匐之人。“岑照,起来吧。”

岑照叩首道:“臣谢恩。”

再拜方起。

楼中席宴摆开, 已是月升之时。

宫人为了安席,来往不止,内坊召了三四伶人, 司丝竹。月在浓云里时隐时现,楼上物影斑斓。艳丽的海棠花为风所摇,脱离花枝,翩迁而过。

岑照亲斟一盏,跪直身道:

“臣请敬陛下一杯。”

张铎什么也没说,抬手举起一迎,而后一饮而尽。

岑照仿其行,然而喝到最后,却忍不了喉咙里的呛辣,险些咳出声来。

那是性烈的椒酒,辛味冲目。

无战时,征人常靠着它来暖身。当年在金衫关的时候,张铎和赵谦也曾靠着此酒续命,如今赵谦仍然爱这种滋味,张铎到是喝得少了。更不需提岑照,此时正摁着喉咙压抑胸口蓬勃的辛辣之气,一面挡开张平宣递来的温茶。

张铎把着酒盏,随口道:“荆州的水,比这个还辛。”

“是,臣知道。”

“但朕有一件事情不大明白。”

岑照平息过来,跪直身拱手道:“陛下请问。”

“顾海定举荐你去荆州受降,一连给朕写了三道奏疏,朕觉得过了。”

张平宣听完这句话,后背生寒。

张铎将酒盏递向席银,示意他添酒,一面续道:“过犹不及,恐在你身上要见反噬之象。”

岑照道:“陛下是觉得臣与光禄卿有私,还是觉得臣有不臣之心。”

张铎凝向他道:“能直白议论的事不值得思虑。朕问的是你不敢直言的事。”

岑照笑了笑,直言切至症结之处。

“关于当年的陈氏一族……其实,臣也不是不敢直言。去云州城之前,臣在中领军的刑房,受过一次考竟,此行荆州,臣也愿意再受一次,只求陛下,恩赐性命,让臣不至于辜负长公主殿下。”

“好。”

张铎一个“好”字刚出口,张平宣立时起身,慌乱之间,甚翻倒酒盏。

她顾不及擦拭,径直倒:“你一定要一个人受罪是不是。”

张铎抬头看了张平宣一眼,“坐回去。”

张平宣摇头,不退反进:“你若一定要一个人受罪,我来受。我是他的妻子,他此行荆州,若有逆举,我张平宣自行法场,伏法受死。”

张铎听她说这句话,却不应答,鼻中冷笑一声,冲着岑照扬了扬下巴:“逼出她的这句话了,痛快?”

“不是。”

其声柔和从容,“殿下尊贵,怎可与臣共命。” 说完,他抬起头朝着席银唤了一声:“阿银。”

席银闻声,端酒的手不自觉地一抖。然而,她尚不及应声,便听张铎道:“住口。”

岑照顿了顿,到底没有真正地住口,反而拱手再拜续道:“请陛下听臣说完,阿银之于臣,是倾性命也要维护的人,她在陛下身边,臣绝不敢有不臣之举。”

所有锋利的兵刃,都惧怕玩弄人心的伎俩。

在这个场合下,岑照的这句话有多么绝,席银不能完全听不明白,张铎却清清楚楚。

他用自己唯一的妹妹来做担保,张铎无话可说。

而言语之间,岑照轻而易举地把席银逼到了张铎的对面,令她自以为是一个苟活在张铎身边的人质。

另一方面,他也把张铎逼入了一个死局。

若岑照在荆州图谋不轨,那么,张铎究竟该如何对待他身边的这个“人质”呢?

杀了?

张铎看向席银,她静静望着岑照,眼底的神色,一时竟看不清。

张铎不觉牙齿龃龉,“张平宣,席银,你们退下!”

其声之厉,惊得站在柱后的宋怀玉都踉跄了一步,抬头见两个女人都没动,忙上前道:“来人,为殿下和内贵人提灯。”

说完,又轻轻掐了掐席银的袖子。

楼上的人一时之间退得干净。

月上中天,海棠吐艳。岑照仍然垂首跪在张铎面前。

“其实臣并没有什么话要避忌殿下和阿银,陛下大可不必如此。”

“我想听你说一句真话。”

“臣说的,都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