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触碰到它头顶温暖柔和的皮毛时,张铎心底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说不上来,但他并不抗拒。
当年在乱葬岗,他那么痛恨这些畜生,恐惧,仇视,鄙夷,等等情绪折磨了他整个少年时代,可是这一刻,在席银的手指,和这一丛温暖的毛发下,那些他从来不肯正视的情绪,好像一下子全部消弥了。
“是不是很可爱呀。”
席银说着,吸了吸鼻子,雪龙沙竟然也抬起头,学着席银的样子,冲张铎吸了吸鼻子。
“退寒。”
“啊?”
他还在一种不可自明的情绪里纠缠,含糊地应了席银一声。
“你还会怕狗吗?”
“我怎么会怕狗。”
“你既然不怕,为什么以前都不肯摸摸它。”
张铎一怔。
面前的女子松开他的手,也摸了摸他的额头,她没有去逼着他纠结自问,转而道:
“等你的伤好了,我带你去永宁寺塔看金铃铛吧。”
“你带我去。”
“对啊,席银带你去,我给你指,哪一只最像你,哪一只最像我。”
“哈……不都长得一样吗?”
他不自觉地说了一句不合时宜却特别扫兴的话,一时有些懊悔。
席银却并没有在意,她望着他渐红的耳根笑了笑,“不一样的,我去看过了,西面的那一只最像你。”
“为什么。”
“嗯……”
她似乎真的认真地想了想,
“因为它的舌铃最重,平时都听不见它的声音,必有高风起时,它才会鸣响。”
张铎笑了一声。
“那你呢。”
“我啊……我像东面一只。”
“有什么特别吗?”
席银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特别啊,就是因为温暖的风都是从东面来的,我怕冷。”
她说完也笑出了声。
“我没有要揶揄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今天,不要那么难过。”
说完,他牵着他的手站起身,“走,回清谈居,我给你上药去,上完药,我们去庭院里烤牛肉吃。” **
闻得丧讯,家法在身。
这一夜的席银与张铎,都不肯在情/欲上起心,但这并阻碍他们倚靠彼此。
秋夜繁星若幕。
替张铎上过药后,席银为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禅衣,又在廊上给他铺了一张垫子。
张铎坐在门廊上,看着她蹲在火堆旁,用一根金竹杆穿起肉块,架在火上烤。
雪龙沙蹲坐在她身旁,时不时地叫两声,她听着了,就腾出一只手来,拍拍它的脑袋。
“别叫,就好了。”
“席银。”
张铎这声是伴着犬吠声一时想起的。
席银侧身脱口道:“让你不要叫,还……”
她说着说着忽然又觉得不妥,忙起身回头看向张铎。
“我……”
“别跪。”
“对不起,我没有想要……”
“我知道,席银,你对我说什么都可以。”
席银霁容,“你相信我吗?”
张铎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