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站在他对面,面无表情,看上去毫发无损。
是……输了?
祁昭耳边嗡的一声,眼前突然间一片空白,只能看得见满眼血色。
他僵在那边,想要过去,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动脚,目光呆滞看着渡闻苍白的脸,手指不可抑制颤抖着。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小九顿时慌了:“祁昭!”
他唤的是祁昭的名字,最先有反应的却是渡闻,小神棍费力偏头看过来,像从此许多次那那般朝祁昭弯着眼睛一笑,讨人喜欢极了。
而就着他笑勾起的同时,对面“噗通”一声,烟雾四散。
方才还稳妥站着的燕回倒了下去,脸泛青紫,血液从他身上四处渗出来,将黑色罩袍的颜色变得更加诡异,空气里血腥气浓郁。
小九惊喜一颤:“祁昭昭,小神棍,他,他——”
话还没说完,便看着祁昭已经上了前,弯腰扶起渡闻,唇紧紧抿着。
小神棍温温和和一笑:“我没事,你看,我都答应过你的,怎么就不肯信我呢?”
祁昭没说话,反而是对面的燕回笑了起来,声音嘶哑,歇斯底里。 渡闻抬头看他,眼神瞬间淡了去:“燕回,前尘往事,就此了结。”
燕回没言语,双眼无神看着上方,兀自笑着。越来越多的血从他身上渗出来,他的眼睛渐渐浑浊,奄奄一息躺在那里,仿佛快要窒息一般,大口喘着气。
祁昭心里想着渡闻的劫数,没看他,直接搀着渡闻上前走到鼎边,不等他阻拦便挽起袖子伸了进去,鼎不算深,祁昭细细探了过去,良久,脸色一变。
“祁昭昭,怎么了?”渡闻虚弱靠着他,问。
祁昭沉着脸又寻了一圈,再开口,声音隐约颤抖:“鼎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渡闻也愣住了。
他怔怔看向大鼎,半晌,绝望的闭了闭眼睛:“……都是命数。”
四字落下,背后燕回嘶哑的笑声再次响了起来:“走吧,燕渡,随我走吧,我就要死了,你的生死劫去不了,只能与我陪葬,我也不算屈就。”
他狰狞笑着,笑声回荡在四周寂静里,恐怖而渗人。而片刻后,这声音突然停了,燕回眼里的神采黯淡下去,彻底没了呼吸。
与此同时,尸身上浮起一层淡淡的光,渐渐凝成了一株玄色的藤木,木身毫无光泽。
渡闻却也垮了。
他呼吸越发微弱,挨在祁昭肩头大口呼吸着,眼瞳也随之黯淡下来,却还是对祁昭一笑:“祁昭昭啊,我这次,咳,恐怕是要食言了,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等回去后,让秦修把越沧关于我的记忆消了,然后带他回晚景城……好吗?”
祁昭嘴唇颤抖着:“不好。”
渡闻轻轻笑了:“你还是老样子,嘴上不肯迁就我,心却软的很,其实越沧也是这样,只可惜啊……”
他眼里的光晃了晃,眼眶湿润起来:“这么好的你和他,我却再也见不到了。”
祁昭眼眶也红了,抱着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怎么都说不出来。渡闻靠着他,手指紧紧攒着心口,喉咙间是隐忍不住的痛苦声音,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却还是笑着。
强弩之末。
祁昭再也忍不住,眼角有了温润触感,落在渡闻脸上,渡闻艰难的抬手抹去:“祁昭昭啊,千万别哭,我现在……已经没力气去安慰你了,都是命数,逃不过也罢,我这一生,其实过得也不辛苦,你,你……”
这些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到最后,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祁昭突然恐慌起来:“……渡闻?”
渡闻手指微微动了动,几乎看不见,祁昭怔怔抱着他,心痛的快要麻木。
爱笑的小神棍。
神采飞扬的小神棍。
皱眉对他说越沧坏话的小神棍。
出行前总要为他占卦的小神棍。
还有……
他初次在浮生界醒来的那日,逆光站在风里朝他伸出手,微笑着说,你要不要和我回去的小神棍。
就要消失,再也看不见了。
祁昭整个人不可抑制颤抖起来,心口沉闷压抑,仿佛不能呼吸,他死死看着渡闻青紫的唇,半晌,突然俯身,再抬头时唇边立即见了血色。
空气中重新有血腥味弥漫开来。 小九一惊:“祁昭!”
祁昭恍若未觉,小九见状不好,立即往前靠了靠,刚一动,背后突然有光芒一晃。
他下意识回头,看见燕回身边的玄色勾陈神木不知什么时候浮了起来,不复之前黯淡的模样,光泽灼灼,悬在了渡闻上方。而就在它稳住的瞬间,渡闻身上也起了光,一株白色勾陈神木从手腕中探出,与半空的黑色的藤木融在一起,缓缓前倾,一同落在了前面的青木鼎内。
鼎上须臾间光芒盛起。
突如其来的变化终于让祁昭清醒了些,抬头看过去。鼎上光芒越来越灼目,黑白两道光在雕刻着的神秘木纹上流转,流转二十一次后,青木鼎剧烈颤抖起来,四周的藤木索突然断开,巨鼎失去钳制,猛地落了下来。
烟尘滚滚,刺目光芒随之散去,片刻,却有温润的光从鼎内漫了出来。
一株勾陈神木从里面缓缓浮起,白木黑叶,叶尾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