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和嗅觉上的折磨,心里涌出一阵恐惧,身体不寒而栗。
尤其这时,穆湛直接点出两个大臣的名字,淡淡道:共犯,一并杀了。
那两人俱是脸色一白,想否认跪地求饶,但穆湛有着铁证,容不得他们狡辩。
其余大臣哪怕有心思浮动,此时都被震慑住,不敢有任何想法,除非不要命了。他们低着头,僵硬着看着行刑现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中央最尊贵的座位上,穆湛单手托腮,面色阴郁暴戾,眼神幽深暗沉,黑得似乎映不进任何活物,冰冷得渗人。
他的面前仿佛划下了一条无形的线,切割成两半,将光明隔绝在了外面,剩下的只有阴影和黑暗,周围是无数苍白腐烂的手,抓着他,要把他拖入到深不见底的泥泞里。
这时,一片温暖触碰了他,蛮不讲理地闯入到他的世界,宛如阳光般耀眼。
闻鸣玉捉住了他冰凉的手,小声低唤,陛下?
眼里是明显的担忧。
他离得近,看出了穆湛不对劲的状态。
坐在那里,但眼神空洞,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游走在人世间。
穆湛因为他这声低唤,稍稍回神,看了过去,反应有些迟缓,先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手,然后才将视线慢慢上移,定在了闻鸣玉的脸上。
你不舒服?
穆湛皱眉,第一句说出来的话却是这个。
闻鸣玉的脸色确实有点不好,透着些苍白。他毕竟是从和平年代来的,没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一瞬间,人懵了,然后立即转头移开视线,但血腥味还是源源不断传了过来,让他脑子里控制不住勾勒出那恐怖的画面。
穆湛看了一眼下面,很快就猜到问题所在。
他说:你先回去,孤还有些事要处理。
语气平淡,但难得多了一分柔和,像是在哄小孩,解释了一下自己暂时抽不开身,忙完了就会去陪他。
闻鸣玉看了穆湛一会,发现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而他的确也受不了眼前发生的事,已经隐隐反胃,再待下去肯定要吐了。
他留在这里也没用,最后,他还是离开了宴会现场,回了寝殿。
但他没想到,这个决定会让他无比后悔。
走出去,离宴会宫殿远了之后,闻不到血腥味,呼吸顺畅,没有了那种黏稠恶心的感觉,终于好受了不少。
一路上,都很正常,闻鸣玉根本没想到会出事。
直到他踏进了寝殿。
一个面熟的太监衣裳沾血,面色惨白如纸,和他对视上后,更是脸色骤变,更加紧绷恐惧。
太监只是愣了一下,就慌忙一把抓住闻鸣玉的手,公子怎么在这?您快躲起来,千万不要出声。
闻鸣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太监已经就近把他推进了一个柜子里,飞快地关上门,然后跑开。
闻鸣玉脑子一片空白,刚从血腥的宴会现场回来,以为是到了安全的地方,却没想到,寝殿也出事了。
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里,屏风,软塌,地上,有多处血迹。
叛军分头行动,有些来了这里吗? 闻鸣玉脑子嗡嗡地响,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他手上也没有任何武器,一旦被抓住,恐怕就要面临死亡。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闻鸣玉哆嗦了一下。
那可能是他认识的某个宫人。
宴会宫殿发生宫变,守卫主力自然都去了那边,这里根本抵挡不住。
他应该怎么做?
手在发抖,腿也有些软。
在宴会宫殿就努力忍着的情绪,到了现在,一起爆发出来了。
他不应该躲在这里,外面有人在被杀。
但他害怕得难以动弹,手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不受控制。
他咬着牙,竭力止住发颤的牙齿,想要透过柜门的缝隙,看一眼外面的情况。
距离很近的地方,一个身穿盔甲的叛军,一剑捅穿宫人的肚子,鲜血喷溅,宫人无力挣扎,倒在地上,很快就成了一具尸体。
叛军从他藏身的柜子前走过,不过数尺的距离,很近。
这一刻,闻鸣玉像是成了恐怖电影里的一个角色,躲在柜子里,外面厉鬼飘过,随时都会被发现。
他用力攥紧拳头,瞪大了眼睛,企图让自己不要过于恐惧,透过缝隙,找着能作为武器的东西,然后抓住时机,猛地推开柜门,不敢有片刻的停顿,用尽全身力气,从叛军的后背,一刀刺穿心脏,怕不够,又捅了一刀,直到看见那人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温热的血溅在了脸上,但他浑身紧绷,感官在这一瞬间仿佛都已经消失,他闻不到腥味,也没有作呕,只是手抖得厉害。
过了几秒,殿外传来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
闻鸣玉握紧手里的刀,顿了顿,转身就飞快地躲回到柜子里。他一个人,不可能对付那么多人。
他蜷缩成一团,呼吸都下意识放得很轻,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发现。
他忍不住想,这里叛军有多少,他会死在这里吗?穆湛知不知道这里也有叛军,等他过来的时候,万一没有防备好,被偷袭了怎么办?
他想了很多,脑子胀胀的,十分难受。一下子发生了太多的事,他刚才甚至杀了个人,仿佛做梦一般不真实。
如果是在做梦就好了。
他这么想着,眼前的柜门却突然一动,发出声响。
有人打开了门!
闻鸣玉瞬间浑身紧绷,警惕戒备,握紧了刀,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
一只手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一拉,将他搂进了怀里。
闻鸣玉被熟悉的信息素味道包围,严严实实,让他瞬间充满了安全感。
是穆湛。
意识到来人是谁之后,闻鸣玉两眼一酸,眼眶泛红,很快雾气氤氲,濡湿凝聚成了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穆湛察觉到怀里人在发抖,眼神一暗,扔了刀,更紧地抱住人,带到了床上,用柔软温暖的被子把他和自己一起裹起来,手摸着他的背,温柔安抚。 没事了,别怕,是孤的错,没有发现这里
一向言语如利器的穆湛,此时竟然像是不会说话了,说到一半顿住,只能把人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把闻鸣玉的耳朵也捂住,让他听不到外面抓捕叛军的声音。
过了很久。
外面没了声音,闻鸣玉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
他哑声说:我没事,陛下怎样?
穆湛垂眸盯着他,摇头说:孤也没事。
他留意着闻鸣玉的神态,看到的都是精神极度紧绷后的疲惫不安。
要先睡一会吗?
闻鸣玉点头,但身上的衣裳沾了血,就说:我想先沐浴。
穆湛点头,很慢很慢地松开了他。
而闻鸣玉的手指却还揪着穆湛的袖口,无意识的,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穆湛看了一眼,孤陪你去?
闻鸣玉反应有些迟钝,过来几秒,才摇了摇头,突兀说:陛下,我杀人了。
穆湛眼底闪过一道冷光,薄唇紧抿,伸手摸了摸闻鸣玉的头,轻声道:别怕,你没有错,是他们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