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起渊挤开那不算多的人群,她踩着已经被推倒的护栏,准备过去,却不小心被护栏翘起来的部分绊倒。
她爬起来,勉强维持住身形,又被司机跟秘书拉了回去:董事长,记者很快会赶过来的,你被拍到的话就不好了!
越来越多的人朝那边涌去,像黑暗的潮水,又像当初那一扇冰冷无情的电梯门,一如凌初离开钟起渊家时,背影被电梯所吞噬那般,他们的身影将钟起渊的视线与目光阻绝开来,渐渐地就看不到地上的那道身影了。 松手!钟起渊低吼了一声,然后她却挣脱不开两个人的束缚,被按回了车里。
司机直接锁了车门,秘书也一直劝钟起渊,董事长,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多渴望去到她的身边,你都不能这么做!被拍到的话,对公司有多大影响,你不会不知道!
钟起渊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我不在乎!你们现在立刻、马上走,明天到公司结算工资,以后都不用来了!
秘书与司机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失态,那个好像一心只有工作的冷酷无情、无坚不摧的女强人,最终也露出了她软弱的一面。
秘书态度十分强硬地说:你不能不在乎!哪怕你现在辞退我,只要程序还没走完,我还在工作岗位上一天,我就有责任阻止你做影响公司的错误决定!
司机也劝她:她是从五楼跳下来的,救护车来得及时的话不一定会死。
快别说了!秘书瞪了司机一眼。
果然,钟起渊听了这话又要下车:等什么救护车,现在就送她去医院!
司机悻悻地闭嘴。
所幸这时候救护车过来了,钟起渊紧紧地盯着,注意那边的动静,然而不知是谁说了句:心跳都已经停了五分钟,除颤仪都没用了。
钟起渊的肩膀一抖,整个人便安静了下来。
秘书示意司机开车,直接把钟起渊送回了她家里。
秘书看着呆坐在车里的钟起渊,临走前说道:董事长,照顾好自己。
司机和秘书都走了,停车场里车来车往,但钟起渊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系统在扶手上陪着她。
它以前觉得,任务就是任务,只要目的达到了,结果被评优等,那过程中可能会对别人造成的影响都是不重要的。因为那不是任务对象,也不是气运之子,在小世界里只是一个陪衬,它何必去关注他们的情绪?
直到今日,它才发觉这种行为有多自私。
死亡对系统甚至是任何人而言固然是一种解脱,可这对生者、亲近的人来说,它所带来的痛苦、打击几乎可以摧毁一个坚强的人的意志。
它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钟起渊在想些什么,但它想,钟起渊一定是在后悔当时没有拦下凌初,甚至会认为是自己逼死凌初的。
过了很久,钟起渊的手机响了,她瞥了眼,关了机。
她下车回到家里,没有开大灯,而只是开了客厅的小射灯。然后她就躺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回放起了水果台的电视剧来。
系统以为钟起渊至少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缓过来,然而第二天,她就把手机开了机,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八点半来接我。
钟起渊看起来很正常,只是的声音比平常更加冰冷了。
司机愣了下,说:董事长,你不是说
昨天是我的不对,你们做得很好,判断也很准确,照常上班吧!
司机又惊又喜地应下:哎,好。
钟起渊去洗了个澡,又给自己化了个妆,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差。
司机准时来接她,她又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让公关部门注意风向,一旦有不利于公司形象的舆论出现,立刻处理。
秘书说:昨天已经出现了一些负面的声音,所以我已经找公关部的经理谈过这个问题了,他们昨晚加班处理了这事。
钟起渊顿了下,说:这个季度给他们发双倍奖金,你领三倍奖金。然后收拾一下东西,换个办公室。 秘书也愣住了,听前面那句话还以为钟起渊提醒自己被辞退了,可是后面那句话又让她有些琢磨不透了。
实际上她刚回到公司,原本是来办理离职手续的,但是人事部的经理跑来找她,笑说:可以啊,一声不吭就升了职。
秘书从人事部经理的口中得知,她已经从秘书被临时任命为董事长助理了。
要知道董事长秘书与董事长助理虽然只差两个字,可地位却天差地别:秘书属于行政人员,而助理则已经属于管理人员了,以这家公司的规模,当钟起渊的助理,等同于当了这家公司的副总经理,可不就是鲤鱼跃龙门,遇水化龙了!
当然,别人看到的是秘书的升职,可她本人却也敏感地感觉到了她跟钟起渊的关系的变化。
用更通俗易懂的方式来说,她昨天的举动于公司而言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她在这个岗位上能为公司创造价值,所以钟起渊会给她提供更好的待遇。
可就私心而言,她跟钟起渊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种相处状态。钟起渊在用她的方式,发泄情绪,表达着不满。
秘书叹了口气,收拾了东西换了个办公室,虽说跟钟起渊的关系变了,可是个头脑清醒的人都不会轻易地放弃那摆在面前的升职机会。
公关部的反应很及时,所以有些凌氏破产的背后推手是钟起渊的声音都被处理了,没有造成公司的公关危机,也没有让公司有所损失。
所有的股东与董事都看了新闻,只是唏嘘地感叹凌初的抗压能力太差了,之后就因公司上市没多久,股市便一路飘红而欣喜无比。
会议室上,董事们情绪高涨,议论着下一步发展。钟起渊转过椅背,对着那巨大的落地窗。对面数不尽的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底下川流不息,一切都在诉说着的繁荣与蓬勃发展。
没想到,那竟然真的是送你的最后的一程。钟起渊呢喃。
今天是凌家为凌初举行葬礼的日子,钟起渊并没有受邀参加她的葬礼,所以她没有理由出现在那里。如果她出现了,新闻媒体肯定会抓着不放,到时候又是一次公关危机。
董事长。有人把钟起渊的思绪唤了回来。
嗯?钟起渊看着说话的人。
你有什么想法吗?
钟起渊收敛心神,看了眼面前的企划案,她合上它,做出一个决定:我决定竞拍凌氏粮油。
此言一出,董事们议论纷纷,有反对的,也有相信她的眼光等她作进一步说明的,还有作壁上观的。
以他们公司现在的实力,将凌氏粮油吞下是轻而易举的事,也不会抽掉太多资金。可问题是凌氏粮油值得吗?
它现在口碑都臭了,哪怕竞拍到手了,也得改名。
但钟起渊说:不仅是集团资产,还是品牌,我都要。
一个品牌的口碑破产,或许花几年、十几年的时间也未必能消除它的负面新闻影响,就好比曾经的三鹿奶粉,破产后三鹿这个品牌被人拍走,该公司花了几年琢磨出一条卖有机食品的新销路,却陷入了滞销困局。
所以竞拍资产不一定会亏,可竞拍该品牌,却肯定会亏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