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就像一把刻刀,将一块坚石打磨成美玉无瑕,将一方陨铁淬炼成锐利无双,两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恣意傲然,青涩飞扬的少年成长为一个纵横沙场,沉稳凛然的优秀将领,苏慕的成长又怎么能单单的用有些将领来形容,少年英豪也不过就是如此。
桀骜恣意的胸怀一如当年,可是如今的少年早已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血腥与厮杀让他飞快地成长起来,曾经的小将军如今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将军。
王都的城门依旧带着瑰丽的朱红色,宽厚而沉闷,两年前的苏慕混在军队中间籍籍无名,两年之后,他骑着高头大马,在与徐将军半步后的距离嗒嗒而行,身后如同巨龙般蜿蜒雄壮的队伍带着他的功绩与荣耀气势昂扬的大步行进。
军队缓缓而行,城门口围着一层层的百姓,带着喜悦与欢笑,迎接着胜利的英雄,这一刻,就连苏慕这两年已经习惯了严肃的脸上也带上了几分欢笑,少年当纵意,功耀渡荣光。人生得意莫过于此。
想到即将见到的家人,还有曾经以为的难以超越的父亲,苏慕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兴奋与急切。只是下一刻,苏慕弯起的嘴角,不自觉的抿起,脸上的笑意也慢慢的消散,冷着一张脸,直直的看着前方。
挥手致意,身后的军队整齐划一的停立,高达挺俊的大黑马原地踏了几步,桀桀的呼出几口热气,慢慢的安静下来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苏慕松了松缰绳,抬腿下了马,披巾戴甲,气宇轩昂,单膝跪地,末将拜见皇上!
依旧风流俊美的帝王静静的站在城门口,脸上带着沉静威严,满身的高贵威严让人不敢直视,如同卧龙腾飞,再也无人阻挡。
苏慕低着头,只看见一双明黄色绣着五爪金龙的锦靴出现在眼前,起来吧,爱卿此番战功卓著,连击匈奴,阔我大景宏土,扬我天朝雄威,我与众大臣已在乾坤殿设宴为你接风。
男人如清泉般温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慕眼前不自觉的浮现了两年前在御花园的场景,那时候同样是自己跪着,对方站着,只是当初的那个帝王是什么样的,放肆荒唐,行为轻佻,当时的自己满心厌恶。
而如今这个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再次站在自己面前,带着满身威仪,尊贵凛然,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出男人淡漠宽广的神情,大概这就是生来的帝王吧,竟然能够任凭自己顶着荒淫骄奢的名头那么多年,过的毫无尊严,就只为了蛰伏。
无论个人的感官如何,这一刻,苏慕是佩服这个男人的,那份忍羞容辱的心胸城府不是常人能有的,最起码自己绝对做不到。
苏慕下意识的舔了舔唇角,那种微微刺痒的感觉仿佛还在心间萦绕,他抿了抿唇,微微沉下了眼眸,原本志得意满的心情堵了起来。说不上多不高兴,但就是心里不痛快。
平身吧!
听到君王的声音,苏慕站起了身,默默的跟着似乎从头到尾只是象征性关爱臣子般的皇帝,心里倒是自在了很多,虽然他知道那件事情只是当时皇帝掩人耳目,转移视线的一种手段,不过被这个大了自己整整七岁的男人调戏却也是真实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就对自家那位看起来温和良善,一派儒将风范的父亲,心中不满,他真的不该低估对方的阴险,毕竟一个武功不是很出众的人,想要赢过那些作战勇猛,战功彪炳的武将大概就是胜在心思比别人多,计谋比别人精妙吧。这也是苏慕对他爹最嗤之以鼻的地方,虽然他也承认那个男人很强大,不过他的武功却是不如自己,他家爷爷就总是叹气,说生了个儿子没有一点他的风范,磨磨唧唧。而他爷爷最喜欢自己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更像他。
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是怎么交上头的,竟然能在那样的情况下避过老太后的耳目,慢慢的架空了那个在后宫朝堂沉浮了近四十年的女人。
长长地仪仗缓缓前行,苏慕在看见他爹的时候眼睛一亮,就见对方微微的冲自己点点头,随后走到皇帝身边低低的交谈起来,看起来他爹似乎很得这位皇帝的信任,苏慕心中暗暗思忖。
偌大的宫道亭阁仿佛变了,又仿佛什么变化也没有,大概就是比起从前多了一份从容与秩序,大概是这个王朝颠倒的纲常又重新扭正回来,英明睿智的帝王为这个古老的王朝带来了勃勃的希望。
真正的徐景玥确实是一位手段高超的帝王,老太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毁坏皇帝的声誉用了整整二十年,她成功了,可是这位被人认为昏庸了二十年的帝王却只用了两年的时间让人们只记住了他的睿智与大气。
徐景玥走在前面,苏慕跟在后面,期间两个人没说一句话,苏慕默默的看着帝王的背影,当初的那场闹剧不断的在脑海里回放。
宫墙门后,一个小丫头晃头晃脑,偷偷的趁着众人没有注意给苏慕做了一个鬼脸,苏慕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份怀念的笑意,那个丫头呀,两年的时间她还是没有一点变化,一如当初的天真烂漫,开来这位帝王还不算狠心,没有对着这个丫头落井下石。
徐景玥看似专注听着苏将军讲话的眸光一闪,眼角掠过门口,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两年的时间改变的不仅仅是苏慕所看到的那些,他成了将军,而皇帝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帝王,当初的钰公主即便是一如当初的活泼烂漫,但也失去了天真,染上了几分少女的情思。
两年的时间,苏慕对当初耿耿于怀的事情逐渐淡忘,只有在看见皇帝的时候,心中难免会有几分尴尬,之后也只一笑置之,而那个男人的情思却如同一股洪流在心田翻滚,直至泛滥成灾,相思成疾。 这大概真的是两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当年对苏慕做的事情只是一种缓兵之策,他用屈辱和名誉换来的是一名骁勇的战将和数十万的兵权,是慧眼识人的荣誉与扩大的疆土。
只有徐景玥自己知道其实那只是一个男人的爱慕,从十四岁太后为他安排了第一个宫女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女人,倒是枉费了太后为他下得那些良药。
想到那个老妖妇得知自己不能人事,绝嗣的得意嘴脸,徐景玥冷冷一笑,老妖妇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还不是得帮着他掩埋那些秘密。
至于子女,徐景玥从来就没有幻想过,他的前半生活的像只狗一样,时刻得被那个高高在上的主人拴着,被她百般算计,战战兢兢。而那个妖妇偏偏摆着一副慈爱的嘴脸,假惺惺的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他知道只要他表现的一点不如意,那个女人一定会想办法扶起另外一个傀儡,而自己大概只能在黄泉路上颤巍巍的捡起那一点点的尊严。
徐景玥怕死,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做,小心翼翼的按照那个女人的意愿做着她想让他做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他在一场雨后他看见了那个身着黑衣的少年。
他记得那日的天空昏暗沉闷,时时伴着惊雷,暴雨夹杂着狂风带着刺骨的寒意,那时候他刚刚因为多吃了几颗石榴而被尊贵的太后娘娘叫过去训导,被惩罚吃光了整整一盆的酸橘子。
事实就是那样可笑,在世人眼里九五之尊的皇帝会因为多吃有一个果子被罚,不过是因为那两颗石榴是专程为徐景钰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