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他格外好骗。
对于钟斯衍来说,这算优点。
比如在不穿羽绒服可能会冻掉耳朵的哄骗下,方颂愉终于不情愿地穿上了钟斯衍的羽绒服——因为方颂愉压根就没在箱子里准备羽绒服,他觉得他特别抗冻。
钟斯衍抱方颂愉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像抱了一大袋袋装薯片。
袋装薯片本人却不觉得自己可爱,他觉得自己臃肿,加上东北维度跨越很大,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很冷,比如他们的第一站沉阳,温度跟桐城也差不多,所以袋装薯片最后还是把自己的袋子拆了,换了件棉夹克。
坐在出租车里的钟斯衍很无奈:“你怎么能一点也不听话?”
“我就不听话。” 善于顶嘴的方颂愉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王八” 钟斯衍:“……”
不听话会使钟斯衍感到厌烦,但不听话是分程度的。虽然钟斯衍有很强的控制欲,但是他希望方颂愉能像家养的猫那样,对他亮爪子,偶尔呲他一下,但总体来说,还是可操控的。
可操控的不听话,叫做情趣。
所以钟斯衍又劝说道:“温度真的很低,我觉得你还是把羽绒服穿上吧,马上入夜了,昼夜温差大着呢。” 方颂愉掏出手机打开墨迹天气,有理有据:“你看,和桐城的温度是一样的,真的不会冷的。”
“可是风大。” 钟斯衍说,“风大,体感温度就会低,你下车就知道了。”
本来就没睡好闹起床气的方颂愉脱口而出:“好啊,那我下车!”
司机师傅在前面吓得忙把车门落锁:“万万使不得,还在高速上,和气生财…… 两位刚来沉阳玩吧,一听就不是本地人口音。”
司机师傅有意缓和两个人之前的气氛,把话题岔开。方颂愉自知失言,一边懊恼一边沉默着一言不发,把场面留给钟斯衍来应付,于是钟斯衍只好回答道:“是的,第一次来。”
“待几天?” 司机师傅问,“其实沉阳没什么好玩的,但是很适合生活。景点也就那样,外地人来看个新鲜,主要是还是宜居啊,哎……”
“那太可惜了。” 钟斯衍说,“只待一天一夜,明天晚上坐高铁往北走去黑滨。”
但没想到司机师傅呵呵一笑,话锋一转:“这儿就是比较舒服,本地人也豪爽,不爱吵架,你俩既然来旅游了,入乡随俗,和气一点,说话不要像抬杠,也听听别人的劝。”
钟斯衍只微笑不说话了,方颂愉心里却愈发烦躁起来,心想,吵架这个事,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凭什么钟斯衍在外人面前就显得毫无错处一样?
他有种以后他和钟斯衍吵架,身边人会全向着钟斯衍的错觉,而且仅仅是因为平常钟斯衍看上去比他温柔比他克制,不太像那种会挑事的人。
没有人会向着他,这让方颂愉感到沮丧。
人的感情是有周期的,谈恋爱谈了好几个月,蜜里调油的时候过去了,就该吵架了。
方颂愉现在就是这种心态,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和钟斯衍掰扯。
下车的时候,为谁付钱这个事,方颂愉又跟钟斯衍吵起来了。
方颂愉的意思是,出门之前说好了,由于机票和房费都是钟斯衍付的,一路上的交通费门票费则由方颂愉来付,这样既不会因为 aa 制显得俩人没什么感情,又平等互利。
结果,钟斯衍在车上的时候,顺手把车费付掉了。
方颂愉有点急:“我不是跟你说好了吗,我来付钱!”
他没有欠别人东西的习惯,虽然他和钟斯衍在金钱上确实计较不清,但是方颂愉总觉得自己要有一点付钱的权利——至少这样他和钟斯衍是平等的。
钟斯衍说:“我忘了,不好意思。”
于是方颂愉问了价格,在微信上转给了钟斯衍,可是直到晚饭过去,钟斯衍也没有点开那笔转账。
方颂愉点进那个对话框好几次,又偷看在看球赛的钟斯衍,发现钟斯衍似乎一点也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一股无名暗火悄然在心里生气。
他对着钟斯衍说:“我出去买点东西。” 说完,只带着手机出了酒店门。
十一点四十五的时候,钟斯衍才发现,方颂愉还没有回来。
理论上这要是在桐城,他早该发现方颂愉没有回来,并且已经打了无数个电话过去了。但方颂愉有起床气,钟斯衍也没睡好,车马劳顿导致他在方颂愉出门之后没过多久就睡着了,等再醒来,就已经是十一点四十五了。
床侧空空荡荡,他给方颂愉发消息:“你在哪?”
方颂愉没回他。
在这种事情上,钟斯衍的耐心向来不会超过三分钟,三分钟后,他给方颂愉打电话,发现电话也打不通,总告诉他,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钟斯衍心里的弦猛地崩断了,后知后觉地发现方颂愉说出去买东西其实是气话。
他本来并没有生气,可一想到方颂愉是因为跟他吵架才跑出去故意不接他电话玩失踪,他心里也开始闷着一股气了。
与之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这意味着方颂愉想逃离他的视线,摆脱他的控制。这是他不允许的。 这种行为是需要被矫正,被惩罚的。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职业,叫宠物行为纠正师,专门纠正宠物的各种不良行为,包括随地便溺,不肯出门,不愿靠近主人,对主人凶暴,等等等等。
钟斯衍此前从未想过要如此对待方颂愉,可方颂愉搞这么一出,他就不得不对方颂愉用一些手段了。
没有人养宠物希望宠物来咬自己,养宠物,是为了获得养成的快乐,被依恋的满足,获得良性的互动循环。
钟斯衍披上衣服,又一次拨打方颂愉的电话,很遗憾的是,这次电话仍然无法拨通,机械女声告诉他,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担忧方颂愉的安全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钟斯衍在心里不停地发问:
方颂愉到底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