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扬视线缓缓下移,这肚子里有一个小孩,一个她和周行叙的小孩。
可这是自己喜欢的人啊。
第一次见她其实不在大三的开学季上,还要早,是大二。
他们被派去高铁站举着牌子迎接新生。她是老校区院系派来的,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志愿者衣服,临时顶班她室友。
那甚至都有一些难看的志愿者衣服,她穿在身上都显得是一副青春靓丽干干净净模样,扎着一个马尾,逢有人来,她都挂着笑偏着头认真听完别人说的话后,给他们解释。
接触到她的机会不多,那天所有人都忙得像个小陀螺。中午轮班吃饭,他们也不在一个时间段。
真正说上话,是一点多日头最毒的时候,他帮一个独自送女儿的母亲搬行李,大包小包的东西很多,出租车司机也不搭把手,周景扬搬完东西后,气有点不顺。
他手支着膝盖缓了一下之后,再直起身,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就像是在太阳下看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的手机一样,什么都看不清。
手往旁边一伸,摸到如同路灯一样的管子他慢慢蹲下身。
窒息感突然袭来,他以为自己要狼狈不堪地倒在这里时,一瓶冰水贴上了他的后颈。
“中暑了吗?” 短短四个字,仿佛是叠加了好几遍混响,经过顶级调音师处理后传递到他耳朵里。
冰水拧开了瓶盖,递到了他手里,夏风渐起,他视线终于以她为中心一点点恢复,黑暗一点点从他所望的画面中褪去。
他闻见了柚子的味道,
绑马尾的皮绳上却是一个小菠萝,不远处有人在喊她。
“薛与梵,他们打电话来说我们系结束了,走吗?”
她起身,对那人说了一声走之后,又对他说:“我走了,你多喝点水,小心中暑。”
简单到不行地叮嘱,她说完就走了。周景扬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遥遥望着,长久地无法挪开眼睛。
那次他们连自我介绍都没有。
再见面的时候,是她因为大三换校区而见面。她很显然没有认出自己来,周景扬那一次终于鼓起勇气和她要了联系方式。
他一点点靠近她,见她喜欢乐队表演,就带她去看周行叙的乐队演出。现在想来他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就不应该让周行叙知道自己喜欢薛与梵。
“薛与梵,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周行叙?”
一个在他寸步难行靠着手术药物活命时,却说什么热爱游泳,想要走游泳这条路正享受童年的弟弟。明明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因为运气好就可以逃过一劫的弟弟。
投胎时,老天爷就偏袒周行叙,让他身体健康,平安长大。现在连薛与梵都是站在他那边的了,他最喜欢的人和他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人结婚了,他们现在还有一个孩子。
霍慧文拉着他的手臂,想把他拉开,但是一米八出头的儿子,平时看着身体不好但身高体重和性别差距带来的力量差距摆在那儿,更别说现在还有愤怒加成。
薛与梵肩膀疼得快没知觉了,听着面前这个脑子出问题的人满嘴里的胡话,真是想骂他都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骂。视线里早上还崭新的红色小本子现在皱不拉几地被丢在地上,和霍慧文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从周景扬的桎梏里挣脱开。
薛与梵一得到解放立马揉着自己的肩膀。今天真是见鬼了,自己来了这么久这么多次都没有在周行叙的公寓里遇见过周景扬和霍慧文,甚至都没有听周行叙说过哪次她不在的时候霍慧文他们造访,从来都是听霍慧文一个电话把他喊回家吃饭。
现在他人还不知道去哪里了。
霍慧文拉着周景扬想把他拉走,他不肯走,如果现在薛与梵把自己结婚的消息告诉老薛和向卉,或许周景扬是第一个举手要帮忙把她扛去民政局办离婚的。
薛与梵手机没有拿,看着仿佛杀红眼的周景扬,她还是决定先上楼给周行叙打个电话。
前脚刚才上楼梯,下一秒霍慧文被推到一边,周景扬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薛与梵:“松手。”
周景扬不肯,现在那些从他嘴里说出来描述他心意的话,薛与梵听着犯恶心。霍慧文看着两个人拉拉扯扯心都悬到天上去了:“扬扬,你松手。”
“松手?”周景扬反其道而行,更用力地把薛与梵拽下楼。为什么松手,松手之后呢?看着她和周行叙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出双入对,以后儿女双全吗?
偏薛与梵也犟,他要把自己拉下去,她就单手抓着扶手不肯服输。
周景扬:“周行叙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报复我,因为我从小就抢他的东西。他是知道我喜欢你所以他才和你玩的。”
“所以你现在终于肯当着你妈妈的面承认你从小就抢他东西吗?就算他是为了报复你和我在一起的,说起来也是你从小自作孽,你要是从小不这么对他,犯得着他现在这么对你吗?活该,周景扬你活该。”薛与梵挣扎着:“就算没有周行叙,我也不会考虑你。我不喜欢你,我也从来没有给过你任何会和你交往的错误引导。”
为了和他比力气,薛与梵不得不整个人重心都往后,她没有想到她一说完,周景扬直接松了手。重心往后,她不出意外地摔在了台阶上。
台阶磕得浑身骨头都痛,尤其是盆骨处没有什么肉,她手肘还磕到了筋,整个手臂都麻掉了。眼泪一瞬间夺眶而出,霍慧文吓得走过去想把薛与梵扶起来时身后传来电子门锁解锁的声音。
……
周行叙到了家,煮饭阿姨告诉他,霍慧文不久前带着鱼汤出门了,说是等了他好久,正好今天也没有事情就给他送过去了。 周行叙拿出手机,看见了开车时没有注意到的短信。
是霍慧文给他发的语音,说是她带了鱼汤去他公寓了。消息通知里还有三次电子锁密码开锁失败的消息通知。
周行叙到公寓楼下的时候看见了周景扬的车,一瞬间不好的预感如同七月的乌云盘踞在心头。
开门入目,是一片混乱。
薛与梵坐在台阶上哭,周景扬站在楼梯口,霍慧文站在两个人中间。
开门的声音将三个人的视线和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他身上,穿着球鞋直接进屋,径直朝着薛与梵走去,霍慧文立马把周景扬拉到旁边。
周行叙伸手想把薛与梵抱起来,她抱着胳膊摇了摇头,周行叙掌心贴着她的手肘轻轻地打圈揉着:“我送你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