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正要答话,内院的守门婆子就又引着两辆马车过来了,一辆朱轮翠幄车,一辆仆妇乘坐的黑漆平头车,马车上有王学士府的标志,应该是王菁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婆子先扶下来的却是王蕙。
似锦和韩贞都是一愣,却见婆子又扶了王菁下来,这才都笑了起来。
几个女孩子彼此见了礼,一起进了惠畅堂。
在周夫人那里打了个照面之后,似锦便陪着韩贞和王菁去了西宅。
三人宽去外面御寒的大衣服,一起进了西暗间书房。
似锦请韩贞和王菁在靠后窗的锦榻上坐下,自己出去吩咐幽兰沏一壶闽州红茶,香祖去准备点心,然后一起送进来。
安排好这些,似锦在锦榻对面铺设着锦垫的圈椅上坐下,道:“我刚把帖子送过去,你们两个就来了,来得可真快。”
韩贞笑着道:“我们若是来得晚,怕是只能看见你远行的马车扬起的灰尘了。”
似锦和王菁都笑了起来。
王菁问似锦:“怎么走得这样急?”
似锦笑着解释道:“我昨天晚上才得知爹爹要去西北,费了好些功夫,好不容易才说服爹爹答应带我出去散心,只能今日早上告诉你们了。”
韩贞和王菁听似锦说“出去散心”,不免都想起了外面流传的说似锦命硬的流言,当下便要开口劝慰。
似锦领会了她们的意图,忙道:“停停停!劝慰的话不要说,我不爱听。我正不想嫁呢,说我命硬正好,我如今多舒服啊,若是定了亲事,我哪里还能像这样自由自在跟着爹爹出去见世面?”
见她如此通透乐观,韩贞和王菁便不再劝解,三人聊些开心的事情,喝喝茶,吃吃点心,倒是开心得很。
此时庆王府外书房内,坐在轮椅上的庆王正和近来很得他宠爱的孙清泉说话。
孙清泉本来长得就像孙沐泉,如今为了迎合庆王,更是穿嫡长兄的旧衣,戴嫡长兄的旧帽,学嫡长兄的举止做派,俨然一个小孙沐泉。
他驾轻就熟地学着孙沐泉阴鸷的神情,不肯俯就庆王,自顾自歪在窗前的榻上,待庆王爱理不理的。
庆王偏偏最吃他这一套,让小厮把轮椅推到锦榻前,笑着讨好孙清泉:“阿泉,你放心,我已经让王妃给周似锦下帖子了,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到时候定让她身败名裂,给你......哥报仇。”
孙清泉哼了一声,道:“我且看你能不能做到。”
嫡母威远侯夫人已经说了,此事若成,就让威远侯向朝廷上表,说世子孙浴泉失踪,重新立他为世子。
庆王最喜欢他这调调,心里爱得很,肉麻兮兮地表白起来。
正在这时,小厮引着庆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含笑过来了:“王爷,周府回了个帖子,说他们府里有紧急的事,需要周家三姐妹在场,今日来不了了。”
孙清泉一听,气得“哼”了一声,用力捶在了锦榻上。
庆王眉头皱了起来,呵斥道:“你们王妃这点小事都办不成,真是废物!”
“把本王的原话传给王妃。”
那大丫鬟含笑屈辱地答了声“是”,抬眼觑了孙清泉一眼,退了下去。
孙清泉没有看到含笑满是恨意的眼神,兀自歪在锦榻上盘算着。
由于庆王的痴缠,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臭水巷看小刘氏了,得寻个机会去看看她,再给她送些度日用的银子,免得小刘氏不安于室,重新搭上别的男人......
庆王伸手颇有技巧地摸着孙清泉的手腕,柔声抚慰道:“阿泉,今日不成,还有明日,只要她周似锦在京城,总是逃不过的。” 孙清泉感受着庆王的抚摸,心里想着小刘氏,道:“那我等着。”
孙清泉没等到庆王的再次出手。
第二天天不亮,似锦就带着孙妈妈和春剑坐上适合远行的油璧车,辞别周夫人和倩兮盼兮,随着周胤的马队出城往西北方向而去。
因是代天子出行,所以周胤的车队由青衣卫副统领邱英亲自带了二百青衣卫扈卫,一路日夜兼程,不断在驿站更换驿马,不过十余日,就赶到了西安城。
周胤和邱英预备在西安城停留半日,补充一些物资,众人都洗洗澡歇息一些。
似锦她们乘坐的油璧车驶入了驿站,却被堵在了院子里——原来刑部的解差正押着一队戴着枷锁的犯人离开驿站,因为人犯太多,堵住了道路。
春剑把车帘掀起一条缝,悄瞧往外看。
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道:“姑娘,押的是程家的人,我看到了程三姑娘!”
似锦一愣:虽然卷入叛国谋逆案,可是因为程子赞承担了所以罪名,所以程家其余人并没有像程子赞一样人头落地,而是阖府被发配到泽州煤矿做苦工,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她凑到缝隙里往外看了看,却见萧瑟寒风中程三戴着枷锁,蹒跚着走在人群中,身上胡乱套着件男子穿的粗布棉袄......
一个解差走在程三的身边,似是伸手在程三脸上捏了一把......
似锦心里有些沉重,没有继续再看下去。
泽州的深山之中,有许多煤矿,大周朝的重罪人犯,不论男女,经常会被押解到泽州煤矿服苦役,进去后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程三这一生,不知又会有怎样的际遇......
在西安府停留了半日之后,车队继续西行,往甘州而去。
转眼间到了腊月二十九。
明日就是除夕了,该过年了,甘州边境大周军队的营地瞧着热闹得很,一座座军帐密密麻麻分布在营地上,辕门两侧的高杆上,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士兵扛着羊腿猪腿,抬着酒坛子在营地里来来去去,高声说笑,一派过年气象。
正中间的大帐内却静悄悄的。
林岐正与几位将军围着正中央的沙盘细细研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