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继顺看了看他,昂首道:“走吧!”
众人簇拥着许继顺进了驿站大门。
赵荃含笑负手跟了上去。
驿站早被许继顺的人清空,如今全都是安国公府的人。
许继顺进了正房明间,便开始宽衣洗漱忙个不停,侍候的人进进出出,送热水的,送茶的,泼残水的,送宵夜的......忙个不停。
赵荃孤零零负手立在廊下,仰首看着漫天的反省,等着许继顺宣召。
一个时辰后,赵荃都快要冻僵了,这才有一个亲兵出来道:“赵大人,请进来吧!”
喝了几口热茶之后,赵荃终于暖和些了,放下茶盏,开门山道:“国公爷,请屏退闲杂人等,赵某有机密之事要与国公爷分说。”
许继顺倒是想看看林岐派这个赵荃来做什么,摆了摆手,房里侍候的人潮水般退了出去。
赵荃含笑道:“所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赵某想为国公爷复盘一下皇太子用了三年时间扳倒雍州的全过程。”
许继顺眼睛微微眯了眯,背脊越发挺直,清瘦的脸上却依旧带着玩世不恭的神情:“许某洗耳恭听。” 赵荃垂目一笑:“国公爷,此事得从已经薨逝的庆王说起......”
送走赵荃,许继顺静静负手立在正房台阶上。
今夜没有月亮,漫天的繁星闪闪烁烁,院中光秃秃的树枝在夜风中摇动着,寒风凛冽,吹在许继顺脸上似刀割一般。
他拢了拢身上的玄狐斗篷,让自己暖和一些,好驱赶胸臆之间弥漫的隐隐寒意。
可爱乖巧漂亮的小凤凰,已经成长得这么可怕了么?
自从大周立国,镇南侯一脉就盘踞雍州,占据战略要地,手握海贸港口,养着无数精兵,与泽州的安国公一脉彼此制衡,共同向朝廷叫板,谁知小凤凰用了三年时间,就让镇南侯一脉土崩瓦解,雍州重回朝廷手中。
今夜林岐的谋士赵荃来访,一句和泽州有关的话都没有讲,只是细细分析林岐覆亡镇南侯府的全过程,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是在警告他这做舅舅的,若是再不悬崖勒马,下一个林岐要对付的人,就是他许继顺了。
许继顺的几个谋士先前都在暗间里呆着,这会儿也都出来了:“国公爷,请进来说话。”
谋士们的意见依旧一致。
皇太子林岐灭了雍州,已经吞食完毕,正欲举起屠刀分解泽州。
此时朝廷势大,泽州力弱,不如先顺之从之,相机行事。
听到这句“不如先顺之从之,相机行事”,许继顺就知道自己这些谋士里,绝对混入了林岐的人,不然不至于如此灭自己威风,长林岐志气。
他一双凤眼带着寒意扫过这些人,然后蓦地笑了起来:“各位说的有理,许某如今到了京城,自该顺之从之,相机行事。”
此时东宫东暖阁内,林岐和似锦也都还没睡。
似锦靠着锦缎软枕躺在床上,林岐坐在床边给她揉压腹部。
这是乔夙教他的,有助于产妇身子的复原。
似锦觉得林岐手劲有点大,忙道:“小凤凰,轻一些。”
林岐略微放松了些手劲,继续揉着。
似锦道:“小凤凰,安国公性格高傲,桀骜不驯,派赵荃过去,不知道有没有用。”
林岐认真地按压着穴位,道:“赵荃是泽州人,其父是舅舅亲随,深谙舅舅性格,不管有没有用,赵荃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看向似锦:“白又胖,咱们尽人事,听天命。不管如何,我一定会把舅舅留在京城国公府。”
“舅舅性格强势,这些年统领泽州,泽州军政人员已经习惯了服从舅舅,如果舅舅不在泽州,舅舅的手令传不到泽州,他们按兵不动的可能性比较大。”
似锦眼睛亮晶晶:“小凤凰,你可真是算无遗策,好聪明啊!”
林岐被妻子夸得美滋滋的,道:“另外,我预备让蒋飞雾护送岳父大人前往泽州,担任西北三州安抚使。”
似锦沉默片刻,道:“派父亲前去,的确是最合适的决定。你初登大宝,韩首辅和赵次辅留在朝廷,有利于政局的稳定。而泽州之局,又必须派一位分量重有能力且忠诚的高官前往,父亲最合适。”
林岐歪头看着似锦,笑容可爱:“等三年后泽州平稳交接,岳父回归朝廷,我就可以带着你和林溪,还有父皇母后西行巡视了。”
他想完成母后的愿望,带她回到泽州故乡看一看。
似锦想了想,觉得前景甚是美好:“哎呀,那样可就太好了,小凤凰,你还带着我骑马去青龙山,好不好?”
林岐脑海里浮现出五六年前的往事,他骑着马,似锦在他身后抱着他的腰,纵马驰骋在月光之下,两旁是初长嫩叶的白杨树,马蹄声声,春风拂过脸颊,似锦的笑声就在耳畔......
他侧身躺下,抱住了似锦:“似锦,我一定带你骑马。” 似锦“嗯”了一声,道:“小凤凰,将来我还想去江南,去辽东,去湘鄂,去好多好多地方......”
林岐抱紧她:“我都会带你去......”
第二天安国公入朝,朝廷给了极大的礼遇,由皇太子林岐亲率文武大臣迎到了城门外。
舅甥相见,自是亲热无比。
林岐见了安国公许继顺,当下就要行礼。
许继顺忙扶住了林岐:“殿下不可,此时此地,宜叙国礼。”
舅甥谦让一番后,许继顺坚持行了臣子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