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隐弟考得怎样?”
谭生隐摇头,“不太好。”前边脑子还能保持清醒,到后边就转不动了,来来回回读题,读几遍后仍无头绪,实在无法,只能顺着自己猜想的来答,正不正确他没把握,他问谭振兴,“振兴哥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谭振兴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谭生隐:“......”问错人了。
谭生隐又去问谭盛礼,谭盛礼简短的回了三个字,“还行吧。”
最后道题他没做,不是不会,这么难的题,能答四十道已经是天资过人了,他答了四十九道,如果把最后道题也答完,谁知会不会招惹事端?再者,府试难度便这般强,如果他全部做对,上边的人会不会以为再难点也难不倒人?
科举意在为朝廷选拔人才,但难度过大,只会磨灭读书人的意志,他并不赞成今年府试出题人的做法。
所以,他没有答完。
随着府试结束,长街总算恢复了热闹,孩童的哭啼,摊贩的叫卖,行人的喧哗,谭振兴深吸口气,浑身舒畅,“还是热闹点好啊。”前几天死气沉沉地像座鬼城,太压抑了。
经过间饭馆,谭振兴的肚子不听话的叫了两声,他侧目,“父亲,我们能去饭馆吃晚饭吗?”
害怕吃错东西闹肚子,这几天饭菜都以清淡为主,此时闻着饭馆传来的麻辣香,他馋得快流口水了。
见他饿得不行,谭盛礼道:“走吧。” 府试出成绩要十来天,谭盛礼最初打算考完就回郡城,现在改了主意,决定等公布成绩后再走,明算这门难度过大,衙门应该会出示公文解释原因,他想看看,问谭生隐,“生隐,你要不要回家看看。”有马车,来回也方便。
谭生隐想了想,“不了,我写信和我爹说过不回,若突然回去,他老人家恐怕会胡思乱想。”看过府衙外愁容满面提心吊胆等待的父母,他不想让家人担心,他或许因着想念爹娘单纯的回家看看,但爹娘会生出许多担忧来。
父母在不远游,他做得不好,不想再让爹娘操心了。
谭盛礼懂他的意思,“明算虽难,但你问题不大,若想回去就回去看看吧。”
谭生隐摇头,“辰清叔,没事的,若这次府试过了,就得紧锣密鼓的准备院试,我就是回家也待不了多长时间,我想着院试结束我再回家也不迟。”
看他都打算好了,谭盛礼不便多说,看看稳重的谭生隐,再看看满心惦记着吃的谭振兴,谭盛礼心下直叹气,“走吧,想吃什么就点,晚上辰清叔请客。”
听到这话,谭振兴毫不客气,进门就点了道辣子鸡,水煮肉,香辣鱼,麻辣血旺,担心不够吃,还点了两个素菜,谭盛礼:“......”
“会不会太多了?”谭生隐瞅了眼隔壁桌,五个汉子也才点三道菜。
“多吗?”谭振兴揉揉肚子,“不多吧。”他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再来两道菜都没问题。
难得的,谭盛礼没说什么,对谭生隐道,“生隐看看你有没有爱吃的,别拘谨,想吃什么点就是了。”
从郡城到府城,两人不敢像在家敞开肚子吃,憋到现在实属不易了。
“振兴哥点的菜就很合我胃口,先吃着吧。”
饭馆里的人们都在谈论跳河的考生们,跳河的人多,衙役救不过来,有两个人到现在都没捞起来,养儿到大已不容易,结果说跳河就跳河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父母怎么想得开啊。
聊到这些,无不扼腕痛惜,更甚者怒骂那些跳河的人,自己死了一了百了,留下年迈的双亲无人养老怎么办?
谭盛礼不由得想到了陈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为了寻找儿子不曾吃过顿饱饭,不曾穿过件暖衣,爱子之心令人感动,他看向埋头专心挑鱼刺的谭振兴,想起谭振兴问的话来,他跳河自己会怎么做?
“振兴...”
挑完刺,心满意足把鱼塞进嘴里的谭振兴听到父亲喊他,差点没把鱼喷出来,囫囵吞枣地将其咽下,“父...父亲...”
“如果你哪日心情沉闷无心活于世,务必提前告知。”
谭振兴眨了眨眼,满脸茫然,什么意思,好好的他怎么就心情沉闷无心活于世了?
父亲担心他府试落榜学那些人跳河自杀?
“父亲。”谭振兴直起脊背,铿锵有力道,“纵使落榜,儿子也不会寻死的。”要死也是谭振学先死,谭振学都落榜好几回了都活得好好的,他为什么要寻死,而他永远不会自寻短见的。
看他神色坚定,求生意志强烈,谭盛礼便岔开了这个话题,“吃吧。”
谭振兴点头,又夹了块鱼肉,挑了刺,放到谭振兴碗里,“父亲,你也尝尝,好吃。”
鱼背的肉刺儿少肥腻,谭盛礼最爱吃这个部位的鱼肉,想不到谭振兴竟看出来了,心里淌过阵暖流,谭盛礼道,“不用给我夹。”
“哦。”谭振兴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可夹到鱼背的肉仍放谭盛礼碗里。
谭盛礼无法,只得由着他去了,从不贪食的他今晚却是吃得有点多了,走出饭馆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边残着几朵火红的云,客栈门口进进出出,有拎着包袱回家的,有进去住店的,也有三五成群志得意满外出逛街的。
而吸引谭盛礼注意的是台阶旁站着的两个汉子,年长者扛着包袱,身形疲惫,年轻者挑着箩筐,风尘仆仆,父子两站在那纹丝不动,眼神忐忑又慌张的张望着,谭盛礼唤谭生隐,“生隐,你爹和大哥来了。”
与谭振兴聊考题的谭生隐震惊的侧目,看清不远处站着的家人,眼圈骤然通红,“父亲,大哥...”喊着,撒腿往前跑去,再无往日的骄矜。
谭辰风也看到他们了,不住地和身边谭生津道,“快看看你弟弟,身量又长高了。”
谭生津连连点头。 “爹,父亲,你们怎么来了?”数月不见,父亲好像老了些,儿行千里母担忧,谭生隐背身抹了抹泪,谭辰风好笑,拉过他的手,“你娘放心不下,硬要我来看看,正好有人进城办事,我们坐他们的马车顺路。”
谭辰风和谭生津昨日就进城了,害怕影响谭生隐考试就没来这边客栈询问,今天最后一场考试,吃过午饭他和谭生津就沿街来问,客栈说却有三个谭姓考生住店,他们就在门口等着,这会看到谭生津,谭辰风的心总算落回实处,“客栈里好多人说明算题难,跳河的有不少,你大哥担心你想不开,说要去河边看看呢。”
“我没事。”看周围有的人好奇地望着他,谭生隐擦干脸上的泪,帮忙拎包袱,“父亲,去里边说话吧。”
☆、第42章 042
谭辰风拂开他的手, “不重,我拎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