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谭盛礼让他们再猜。
“饭菜糕点?”不是没有夫子拿这个法子讨好过他们,谭盛礼太小瞧他们了吧。
谭盛礼笑而不答,知道猜错了,又猜,“绿植红花?”
前边有夫子将自己比作常青树来着。
谭盛礼仍不回答,底下的人连续猜了好几个答案发现都不准确,没了耐性,“总不可能是金银珠宝吧。”
“不是。”
谭盛礼打开书箱,底下的人不由自主伸长了脖子。
是木棍,足有手臂粗,谁遭得住啊,夫子打人的戒尺都让他们痛得哇哇大哭,何况是木棍?
想不到谭盛礼看着斯斯文文的,竟是爱动手打人的。
“先礼后兵,谭老爷刚来就打人不好罢。” 观他们表现没有糟糕到动手的地步吧,不由得看向外边的大人。
薛家人没料到谭盛礼带着木棍来的,不约而同的看向薛夫子,后者眼里带笑,“是该打打了。”
他的声音不大,孩子们都听到了,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偷偷给小厮使眼色,示意他去搬救兵,祖母疼他们,得把祖母喊来,谁知小厮们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拒不抬头。
早有预谋的,孩子们想。
谭盛礼拿起木棍,注意到底下的人都变了脸色,问,“诸位可知谭某为何带这根木棍来?”
在静默中,谭盛礼道,“因为谭家书籍在几十年前卖完了,没有书籍留给后人,唯有以木棍督促之...所谓族学,家族学堂也,意在培养弟侄子孙学礼仪诵诗书,同心协力,显耀门闾...再添置书籍以传承,让后人承书同德,家族荣耀不断...”
无人吭声。
谭盛礼再和他们讲家族兴亡的故事,家族兴盛需要所有人刻苦努力,家族衰亡则只要一两个人就够了,在读书年纪不用功,他日难保不会成为家族蛀虫。
他举起手里的木棍,“虫蛀梁柱,梁柱腐朽房屋就会倒塌,再想撑起房屋,只得再寻梁柱,诸位以为是护好已有的梁柱容易还是重新寻找梁柱容易呢?”
这下连薛家大人也沉默了。
谭盛礼又道,“诸位生来衣食无忧,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你们好好想想,世间真有享不尽的荣华吗?你这辈子享不尽,子孙后代呢?”
便是帝王都不敢保证江山永存,何况是王臣...
“建族学的初衷是希望兄弟互相督促,互相扶持,诸位年纪小,爱玩没什么不好,但要分清轻重,百姓去田野耕种,商人去集市做买卖,而诸位来族学,就该以学业为重 ”
屋里寂静,孩子们撅着嘴,嘴巴翘得老高,不满谭盛礼前边那句话,“我们又不是蛀虫。”
“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退他也退,族里所有人都退,退到某种程度就是蛀虫了。”谭盛礼语气温柔,要比任何夫子都和蔼,但说的话却不怎么友善,看所有人都皱着脸,满脸不快,他又说,“诸位乃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谭某说啊,你们不仅要自己学好,还得监督其他人,否则日后容易受其连累......”
这个道理孩子们懂,平日没少被堂兄堂弟连累挨骂受罚。
“不是说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有孩子问,既是兄弟,不用计较太多吧。
谭盛礼笑了,“有福同享多好,为何要想有难同当的时候呢?”
“古人有言,我们也不知道啊。”天天都是圣人言,古人言,俗话说,有诗云,他们听都听腻了,问谭盛礼,“出人头地只有靠读书吗?”
谭盛礼想了下,“不是,但读书是最有用的法子,不仅能修己身,还能感他人。”
“哦。”
接下来,孩子们没话说了,外边的薛家大人们震惊了,要知道上次廖逊来,被他们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离去时劝他们取消族学,放他们去外边私塾,不成群结队就掀不起风浪来,不成想谭盛礼竟唬住了他们,谭盛礼拉开凳子坐下,“诸位有什么想问就问吧,今日不讲经史诗文,只聊天。”
“你的棍子哪儿来的?”
“自己找的。”
“能撑起谭家房屋吗?”
谭盛礼道,“这话我现在还没办法回答,你们还小,这根木棍撑不撑得起你们能看到的。”
又有孩子问,“你的束脩高吗?”
谭盛礼看了眼外边张望的众人,笑着解释,“谭某来聊天的,不收束脩。”
“可母亲说你是很厉害的夫子。”
“三人行则必有我师,你们也是谭某的老师,谭某交束修了吗?” “我们也是老师?”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人说。
谭盛礼道,“是啊,择其善者而从之,你们身上有良好的品质值得谭某学习。”
孩子们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族学换了好多个夫子了,都是被他们气走的,走之前无不找大人抱怨他们的不是,没想到得谭盛礼称赞。
四周沉默了下,别扭地转移话题,“这木棍是用来打我们的吗?”
不知何时,孩子们挪着凳子坐到了谭盛礼跟前,眼睛好奇的看着桌上的木棍,谭盛礼递给他们,众人兴奋的抚摸检查,“不平整,也不光滑,你看,都有黑点点了。”
拿着木棍的孩子拍了下自己左手,痛得赶紧递给旁边人,又问,“你拿木棍打过人吗?”
“打过。”
“是几位公子吗?”
谭盛礼点头。孩子们幸灾乐祸了,“现在还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