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凭什么打我?”卢状自认没有做错事。
谭振兴挥着木棍,冷笑了两声,“打过后再说。”
卢状:“......”
谭振兴不是个将人往死里打的性子,昨日揍了卢状两棍子,今天仍然是两棍子,卢状咬着牙,面露恨意,切齿道,“老师该告诉我原因了吧?”
“态度傲慢,看着就想揍你。”
丢下这话,谭振兴将木棍放回远处,催促道,“去码头扛麻袋去。”
卢状:“......”
气冲冲的爬起身,摸了摸泛疼的屁股,龇牙咧嘴地冲了出去,孙子脾气不好,卢老头过意不去,“大公子,你莫与他计较,他...被宠坏了。”
“我与他计较作甚,卢叔,待会你回趟卢家,我既诚心收他为学生,自该负责......”望着没了影儿的卢状,谭振兴嘴角咧起了笑,凑到卢老头耳朵边小声说了几句,听得卢老头感激涕零,“大公子费心了,我老头子真的无以为报啊。”
“哪儿的话啊。”
他早看卢状不顺眼了,不趁机收拾得他心服口服他就不配为师,嘿嘿笑了两声,朝外边喊,“走那么快作甚,等等我啊。”
对于新收的学生,谭振兴完全没有藏着捂着的意思,到码头后逢人就介绍卢状,若是地位崇高的贵人,卢状定喜出望外乐得应酬,可都是些普通摊贩百姓,甚至还有街边的乞丐,卢状笑不出来,连话都不想说,又怕回去后挨揍,不得不耐着性子应付几句。
只是绷着脸,语气冷淡
于是,不到半个时辰,码头的人都知谭振兴收了个说话木讷不爱笑的学生。
卢状:“......”
扛麻袋是个体力活,卢状自幼养尊处优,哪儿有力气干粗活,三十斤麻袋放到肩头,直接腿软跪了下去,麻袋落到他后背,压得他爬不起来,卢状气得捶地,啊啊啊怒吼,有人看见这幕,与谭振兴道,“你的学生摔着了。”
谭振兴扛着五十斤的麻袋,转身看了眼,笑呵呵地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自己能爬起来的。”
读书人想什么汉子无从得知,见有人弯腰帮忙,扯着嗓门喊,“大公子教学生呢,咱们别管啊。”
然后欲帮卢状挪开麻袋的汉子就收了手,扛着自己的麻袋走了。
卢状:“......”
真的是好老师,他卢状拜了个老师啊,怒不可遏的翻身,踹开麻袋就要回家,和谭振兴断绝师生关系,哪晓得刚走了两步,就听到旁边汉子尖声呐喊,“大公子,你的学生哭着要家去了哦。”
没错,卢状在哭,从小到大,没受过如此屈辱,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眼角,心里更是将谭振兴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不干了,宁肯这辈子做个秀才也好过给人当牛做马,他擦干眼泪,怒气冲天的大步走,谭生隐见了,担忧地问谭振学,“会不会出事?”
前几日,谭盛礼让他们打听卢家的情况,街坊邻里没有不摇头叹气的,无论是卢状还是其父母,邻里都不喜其为人,惹上这样的人家,后边不知怎么闹腾呢。
“不碍事的,大哥性子跳脱,但思虑周全,有办法应付的。”否则父亲不会同意谭振兴收卢状为学生。
两人继续走向货船,和卢状交错而过时撇了眼卢状,沉默不语,刚到货船,就听身后传来凄厉的哀嚎,两人回眸,见谭振兴站在卢状跟前,不知说了什么,卢状又跳脚又嗷嗷大哭,半点没有读书人的样子,两人对视眼,叹了口气,没有回头去劝。
因为卢状赢不了谭振兴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有老师的身份在,卢状就别想为所欲为。
这不,他们扛着麻袋回去时,卢状已收拾好情绪重新走向码头,经过他们身边还礼貌的打了声招呼,两人给予回应,到谭振兴跟前时,问他对卢状说了什么,谭振兴得瑟地挑眉,“拜师前我就说过,秀才是他这辈子最高的荣誉了他不信,真要和我撕破脸,我要他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捞不到。”
谭振学和谭生隐:“......”就知道会是这样。
整个上午,卢状几乎是咬着牙坚持下来的,三十斤麻袋,他扛了两袋,好不容易熬到结束,谭振兴又使唤他过去帮忙算账,脑子哪儿转得过来,算错了好几个人的账,汉子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倒是看热闹的乞丐们笑话谭振兴,“谭榜眼,你这学生好像不太聪明啊。” 卢状已经没心思在乎别人怎么看他的了,只想快点拿钱回家睡觉,因此话都懒得说。
谭振兴回,“是啊,他要是聪明哪儿拜入我门下啊。”
卢状嘴角抽搐了两下,仍然没有吭声。
他是最后拿钱的,随意将钱揣进兜,问谭振兴,“能回去了吗?”
“当然。”
他说的回去是回自己家,因为看着谭振兴那张脸就头疼,加上太累了,若去谭家,不定会被怎么使唤,唯有回卢家睡觉才能安心,哪晓得他还没进院子呢,他娘就震惊地凑上前问,“大郎,你怎么回来了啊?”
卢状满脸不耐且不欲多说,只问张氏有没有吃的,忙了整个上午,感觉自己快饿死了。
张氏无动于衷,拉着他手腕,固执地问他怎么回来了,问得卢状火冒三丈,“我还不能回来了?”
“谭家大公子不是收你做学生了吗?你爷爷说大公子很喜欢你这个学生,要留你在身边悉心教导,早上回来把你的衣服鞋袜都拿走了。”
卢状:“......”
“你说什么?”卢状瞠目。
见儿子脸色不对劲,张氏皱眉,“怎么了?你爷说大公子交代的,要我收拾你的衣物,往后你就住在谭家了。”
卢状:“......”他就说他嚷着回家谭振兴怎么嘿嘿嘿大笑,原来是故意的,他冲进自己房间,差点没被屋里的情形气晕过去,衣柜空空如也,书架的书也空了,连桌上他饮茶的茶具都不见了,卢状跺脚,“娘,你去谭家把我的东西要回来。”
他要真住进谭家就真的羊入虎穴了,声嘶力竭道,“马上去。”
张氏不懂儿子怎么了,上前瞅了瞅腾空的屋子,“住进谭家多好啊,人家是帝师后人,学问高,你跟着他们定会飞黄腾达的,儿子啊,咱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要争气啊。”
卢状:“......”
“我和你爹这辈子是没啥出息了,就靠你了,你莫使性子,快去谭家吧。”
关乎到儿子前程,张氏不敢马虎,拉着卢状就往外边走,“娘知道读书不易,你吃了很多苦,可有什么办法啊,家里就你是个读书人,你都不能出人头地的话,咱家就没指望了,你不知道,听说你拜入谭家人门下,街坊邻里羡慕得眼睛都红了,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儿子,你要坚持啊。”
然后,不顾卢状意愿,硬是拽着他送去了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