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最后想要叫对方叔叔,那绝对会恶心到对方,津岛修治保证,但在话出口之前,他自己就要恶心得打激灵,话在舌头尖上转了好几遍,最后喊的还是“先生”。
太宰治格外适合这个称呼。
“呵。”青年人笑着看他,津岛修治已经不去看太阳了,他只盯着太宰治的脸看,总觉得对方的表情里,虽然没有成年人对幼童的一贯轻视,却有些让他猜不透的东西。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太宰治说,“但比起真诚的过去,当下却更重要。”他说,“就算是一坨沼泽里的泥,也有愿意包容的人。”
[譬如说你,也譬如说我。]
……
从惠子家出来之后,福泽谕吉的资料也搜集齐了,他不是职业侦探,却因工作缘故与有高明洞察力的人相处过,知道“搜集证据”“合理推断”“大胆求证”的解题三部曲,人们的证词在他脑海中反复,他不得不找了间茶室,把随身携带的本子与笔拿出来,记载自觉有用的话。
他首先在本子上写了三个字“高仓寞”。
“是夜叉的异能力。”曾经照顾高仓小姐的仆妇已步入老年,她快七十岁了,却坚持一丝不苟地打扮自己,银色的发丝被梳成髻坠在脑后,身披一袭墨绿色和服,花样子很朴实,适合上年纪的妇人穿。出嫁高仓小姐的异能力在当地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她家里人很早就把女儿当作货品买卖,特殊的能力夸得天花乱坠,不仅不禁止人议论,反倒是还故意在背后推动,照顾她的老妇人没有被下封口令,福泽谕吉询问就直接说了。
“高仓小姐的身体如何?”福泽谕吉又提出另一问题。
“时好时坏。”老妇说,“据小姐自己说,她的异能力较之他人有缺陷,每用一次身体就会虚弱一阵子。”
“那在她身体虚弱时,夜叉怎样。”
“什么怎样?”
“会衰弱吗?”
“哎呀。”老妇说,“这我可没听说过。”她回忆起高仓小姐儿时的一件事,“但我想应该不会吧,对,是肯定不会的。”她接着讲述,“有段时间,小姐身体特别不好,大概是她十岁的时候吧,比起一般孩子她的骨头还要脆,很容易磕着碰着,那天听说是在庭院里跌倒了,脚就折了。”
“那年的冬天又很冷,入秋之后小姐还染上风寒,这不奇怪,每年冬天她都会如此。”她口中的小姐一点儿都不像是被从出生照顾到出嫁的人,薄凉得可怕,“那年冬天病来势汹汹,后又转成了肺炎,已不是家庭医生能够解决的,于是准备往市内的大医疗所送,小姐的脸烧的通红,腿也很不灵便。”
“但即使那样,夜叉却还出现过,似乎是因为她有什么不便之处,需要夜叉代劳吧。”老妇说,“夜叉的行动甚至比其他时候还要更灵敏些哩。”
福泽谕吉在本子上写了一条:与津岛原右卫门先生叙述不符。
他仔细勘察过几人死亡的现场,论专业程度,大半个日本的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他,握刀的手法看似是外行人,起码是女性,但却没有留下足迹,血迹也十分可疑,完整地洒在地上,但持刀的人无疑正面对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