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礼?”咖喱店的老板惊叹。
“前两天遇见邻居家的小女孩儿森绘,聊着聊着就说到要去见认识很多年的信友,她问我是不是第一次见面,我说是,森绘就尖叫起来,问我准备带什么礼物去见他。”说着织田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森绘真是很聪明,也很懂得人际交往,如果没有她我很难记得要做这件事。”
“那都是小女孩儿的想法。”老板嘴角叼烟,说话也因此不清晰,“要我说,男人的话……”他顿住了。
“男人的话……”织田听着,等他发表高见。
“男人的话,也应该挑选见面礼才对。”老板就像是泻了气的皮球,也说不出什么推诿的话来,他是很不拘小节的人,最烦礼物之类的事,但想到织田作之助与信友的深重情谊——绝对是深重,他们通信的时间太长,频率也太高,人都说写信是心与心的交流,老派的男人举双手双脚同意这一说法,他是反智派的,平时用手机电脑是一回事,喜不喜欢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见面礼。”织田作之助却呆住了,他不算个正常人,也缺乏人际上的常识,来找老板就是出于此,“我不知道要送什么,茶叶吗?”
“茶叶的话,应该是送长辈的吧。”老板不确定地说,一老一少二人面面相觑,都拿不定主意。
29是见面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他却连送什么见面礼都不知道,织田作陷入颓唐,对他来说这是极难得的。
[送书吗?不、不行,先生的阅读量太大了,我听他侃侃而谈自己读过的书,甚至觉得世界上没什么书是他没有读过的,当然不可能,别说世界了,就算是经典文学领域也一定有他没有读的书。]
[我读的书没有他多,就算按照自己的品味挑选,找出来的也是老掉牙的名著,书本的乐趣就在于不重复,而如果随性抽一本,抽出烂书的话,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态度上很不端正。]他不得不含恨放弃了最普通的选项,[想想送别的吧。]
织田作是直肠子思维,他跃不过书本相关,送不了书,就看看文具吧,他甚至进女孩子喜欢的可爱文具店,看了半天蒲公英信纸,结果还是没有买。 [太可爱了,跟先生不合适。]他是这么想的。
最后他决定先把信件重读一遍,希望能在重读的过程中发现蛛丝马迹,窥得先生的秘密。东京风和日丽,天气很好,他坐在咖啡馆里,今天没有点任何东西,他准备先读信件,要是让墨汁污染纸张,织田一定会很懊恼。
他一封一封信细细读过去,轻柔地抚摸雪白纸张面,像是在抚摸小孩子的脸,每一张信他都翻来覆去读了好多遍,以至于能够背诵,看见开头第一个字,织田就能想起里面的内容,即便如此,他还是看得十分仔细。
“——”他的视线锁定对男人来说清秀却不失遒劲的字体,也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某种预感提示他,织田作之助告诉自己,就是它了,就是钢笔了。
“好选择。”咖啡馆偶遇的学者大叔好像喜欢上了这座城市,时不时就过来喝一杯咖啡,有的时候能遇到织田,听闻他准备赠送钢笔给笔友,当时就大力称赞。
“在西方事物刚刚进入日本时,钢笔是华族的证明。”老年人高举名为百乐的钢笔,放在阳光下看,织田作并不是很懂钢笔,于是他找第一流的牌子,再根据自己心中先生的模样挑款式。他选的这支细而长,通体漆黑,边上镀了一层银,织田作看到后再也看不进去其他笔了,它在自己心中,就成为了先生替身。
“高贵、典雅、坚贞、清零、与时具进。”他几乎是叹息着说这句话,然后就走了,只留下织田作与一支笔大眼瞪小眼。
“你还真是适合先生。”他对百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