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情急救命,那便是想要独占, ”灯影绰绰, 黑发青年背对屏风,原本清冽的嗓音也好似被氤氲水汽笼上一层薄纱,“常言总说人心易变, 如果有办法解决, 谁不想深爱的伴侣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尤其是甚少踏足中原的苗疆男女,他们向来将此事看得极为重要。”
要不是原主当时奄奄一息就等着用蛊虫吊命, 那位生来向往自由的苗疆姑娘, 断然不会将这种邪性东西用在对方身上。
“要么舒云也试试像杨婉那样用昏睡挨过疼痛?”想起青年先前苍白的脸色, 霍淮努力把思绪从对方藏着勾子的尾音上收回, “薛寿已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哪个魔教弟子敢上门来找麻烦。”
三千青丝垂落水中,池回闭目运转心法,只露出一小截单薄且细腻的肩膀,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红唇微张轻笑出声:“夫君莫不是以为这片江湖中想抓舒云的势力只有魔教?”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和今夜登门突袭的万魂谷一样,那些名门正派对所谓秘籍的渴望绝对只多不少。”
“只是他们到底还守着规矩,知道有些东西不能明抢。”
作为在主脑运算下自行运转的第二世界,《侠客江湖》当然不会像某些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和谐美好,弱肉强食的道理自古长存,无论表面功夫做得有多好看,这片江湖依旧充满“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的野性。
——成王败寇,原主正是因为早早看透这个道理,才会用上门比剑的方式打出一个话语权,只可惜华山之巅那场两败俱伤的约战,让他先前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耳边传来青年条理清晰的解释,坐在小桌旁的黑衣剑客突然为对方感到心疼,舌根莫名泛着苦涩,要不是知道舒云暂时无法离开自己的血液,他真想现在就出门把杨婉的苗疆情郎抓来。
“夫君生气了?”
明明只能看到彼此大致的身形,藏在水中的青年却还是能精准地分辨出对方的情绪,白皙的脸颊被药意逼出三分血色,他心情愉悦地勾起唇角,用指尖撩起几朵晶莹的水花:“江湖纷争向来如此,我以为夫君早就明白。”
更何况原主先前亲手揍过的长老掌门实在太多,乍然听到宁舒云死而复生身中蛊毒的消息,肯定会有门派为了找回场子来探他的虚实。
回忆起青年先前让自己领悟剑意的道具,霍淮抬手摸了摸那本还被他揣在怀里的册子:“那剑阁……”
“放心,剑阁这个门派向来都是些不通俗事的武痴,”似是猜出对方的担忧,青年一边调整内力运转的路线,一边笑盈盈地回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便是哪天夫君不得不对舒云提剑相向,舒云也绝不会有任何反抗。”
“胡说八道。”
空荡荡的系统频道全无好感提示,恰恰证明对方刚刚所言都是实打实的真话,开心之余又有点被看轻的恼怒,黑衣剑客转过身去,一字一顿地冲着青年说道:“舒云,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哪怕要日日躺在游戏舱里昏睡,他也要好好守在对方身边。
碍于屏风阻拦,霍淮只能看见青年微微一怔,却无法看清对方藏在剪影里的神色,卧房内的热度渐渐退散,青年随意拨弄着泡开的药材,难得没有给出正面回应:“水凉了,能麻烦夫君再帮我换一桶来吗?”
狡猾。
明知青年是在逃避问题,但害怕对方孱弱的身子真的会因此着凉,黑衣剑客到底还是摇了摇头推门而去,红叶山庄好歹也算家底殷实的大户,哪怕是在深夜,也不会断了时刻预备给贵客的热水。
陈年醋缸转世,霍淮自然不会让其他小厮进屋替青年添水,再加上他有内力傍身,短短几分钟就能稳当走个来回。
然而直到真正走到那扇水墨屏风前,黑衣剑客才发觉那点藏在心底的紧张,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滑动,他将手里的木桶放下:“热水在这里。”
池回:???
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斜倚在浴桶上的青年挑起眉梢:“夜色寒凉,夫君这是要我不穿衣服去取吗?”
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先前的行为有多智障,霍淮尴尬地咳嗽两声,而后尽量眼观鼻鼻观心地拎着木桶绕过屏风。
红叶山庄惯会看碟下菜,这替剑阁首徒准备的卧房当然无比宽敞,可在这一刻,放轻脚步的霍淮却觉得,屏风后的区域是如此逼仄。
水汽蒸腾,青年大半个身子都藏在泛着淡淡乳白的药浴当中,但就是那一点欲遮还羞的锁骨、一缕坠着水珠的湿发,就足以让黑衣剑客鼻尖发痒,呼吸不畅到稍显窒息。
偏生那四处撩拨的妖精还毫无自觉,见男人站在原地不动,他停下用来增强内息的心法,轻巧一动便凑近了桶边:“夫君?”
这着实算不上什么出格的场景,毕竟青年脖子以下的地方半点都没多露,可对于直面美色的霍淮来说,对方此刻满眼信赖望向自己的模样,简直比什么动作都来得诱惑。 艰难地收回视线在心里默背内功心法,黑衣剑客抬起木桶,缓缓将热水倒进离青年较远些的地方:“小心烫。”
——古代不比现代,为了不浪费那些用来压制蛊虫的珍贵药材,他只能选择用这种相对原始的方法“加热”。
顺滑青丝随着涟漪浮沉飘荡,经过中和的热意充满浴桶,很快便将青年的皮肤染上一层漂亮的绯色,微小细碎的水花四处飞溅,零星几滴还调皮地选在对方浓密卷翘的睫毛降落安家。
眉心红痣鲜艳欲滴,凌厉上挑的眼尾也被热气激出些许茜色,再加之那不请自来的透明水珠,黑发青年稍一眨眼,便是幅美人垂泪的名画。
“咚。”
倒空的木桶呆呆地撞上浴桶,霍淮倏地一惊,这才从脑内那些“非分之想”中收回神来,清楚青年此刻还在承受蛊毒作祟的痛楚,他只觉得自己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在情况彻底失控前。
然而多个小世界的事实证明,在面对真实灵魂是池回的伴侣时,某人所谓的自控力向来没什么作用,正当黑衣剑客准备装作淡定地走出隔间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尴尬的变化。
“夫君慌什么?”似笑非笑地盯住对方,红唇鬓发尽湿的青年活像只从话本里走出来的妖精,“舒云又不会把你吃掉。”
满脑子某色废料的霍淮:……吃掉,哪种吃掉?
眼见对方似乎有要从浴桶中起身的意思,离禽兽仅有一步之遥的黑衣剑客慌忙伸手,扯下搭在屏风上的外袍丢在青年头顶:“别着凉。”
话一出口,他才发觉自己的嗓音有多沙哑,无缘无故被踢出小黑屋,刚刚调整好心态的0527满头雾水:【???】
待看到自家宿主被外袍盖住的搞笑模样,它当即幸灾乐祸地嘲笑出声:【一物降一物啊,老霍干得漂亮!】
【……呵,谁降谁还不一定呢。】
识海里的声线越是羞恼,青年藏在外袍下的笑容就越是温柔,虽说他原本并没有打算在今晚发生什么,但给撩不给吃和被对方拒绝,这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件事情。
没有急着掀开那多余的外袍,青年暗暗掐着时间,恰到好处地在男人快离开前低低咳了两声。
作为一个穿越三百世的专业戏精,池回的演技素来靠谱,分明只是短短两个气音,竟还真让他咳出了种“勉强隐忍”“我见犹怜”的虚弱。
“舒云?”
本就犹豫挣扎的脚步瞬间一顿,霍淮放下木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青年身边,迟迟没有得到回应,他连忙抬手去掀那阻碍呼吸的半湿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