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并不知道凛南国的情况,更不知道安嘉王这么做实是迫于无奈,南宫苍敖也不说破,站在山头注视脚下,夏国的兵马只是暂时退走,待休整完毕,定会再有动作……
莫凉山上冷风袭人,隐约刮起一股铁血腥锈的气味,和草木的味道混合,说不出的古怪,又有种怪异的和谐,就如一身黑衣戎装,胸前薄甲染血的南宫苍敖站在山前,往下注视时候给人的感觉。
他带兵而来,浩浩荡荡,在夏国以为他要强攻之时,却发现另一处有人奇袭,出奇制胜,先声夺人,打断了夏国对北绛的进攻。
原来他是将凛南兵马分散,竟将一支国军分成了几队,佯攻的佯攻,偷袭的偷袭,分别有人带领,带队之人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不是一脸阴沉皮笑肉不笑,浑身一股死气,就是看起来正直侠义,带兵杀起人来却毫不手软的白面年轻人。
听南宫苍敖叫他们阴鸠和殊衍,敖卫暗自记在心里,也命人去调查过,才知道原来这是鹰啸盟里的人,而这个昔日的鹰帅,眼下已成了凛南的南宫大将军。 敖卫若有所思,拨开耳边的头发,看着站在风里的男人,“想问鹰帅一个问题——”
“我叛国而走,是否后悔?还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背叛夏国?”摸着腰上遮日刀,南宫苍敖漫不经心的问,他的声音在风里凝而不散,却没有惊动身后原地休整的兵将们。
敖卫想了想“平康皇嫉贤妒能,谁都知道,南宫世家是被冤枉,你们会这么做也不奇怪,可你不仅带着鹰啸盟一起离开夏国,还有一个雾楼……”
夏国暂时退兵,还会追来,要包围整座山头也只是时间问题,南宫苍敖暂时在这里歇息,也知道停留不了多久,二人在山上空地前谈话,身后还有大批将士,有活人也有死人,在这里,生与死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
南宫苍敖的视线从那群士兵的脸上转了回来,“我从来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至于你说的雾楼……”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敖卫竟然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到了一种近乎复杂的表情,不仅是笑意,似乎还有一些温柔,一些矛盾,一些感慨,还有一些期许。
“不是我带雾楼的人离开,而是我没办法不和他一起离开。”他这么说着,再自然不过的挑了挑眉,“我要的也不是雾楼,只是那个代表雾楼的人而已。”
从到了战场开始,南宫苍敖虽然也会笑,却从未有过这么放松的表情,他的脸上没有肃杀的冷硬,也没有嘴角那一丝令人胆寒的弧度,敖卫没想到他提起那个雾楼楼主,竟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当生与死的界限不那么清楚的时候,心里的感情变的更为清晰,南宫苍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可说的,他也并不认为他对君湛然的感情有什么特别见不得光。
“在你看来,我曾是夏国人,曾在江湖捉拿大盗巨枭,曾在朝堂上得过封赏,还差一点成了夏国的将军,但现在,我站在这里,带的是凛南的兵马,身边是北绛的将领,面对的却是夏国的子民……”这一次,他冷笑了下。
“所以你觉得我也许无法适应?”南宫苍敖转过头,有些好笑的表情,“敖将军,也许你不适合带兵,你的感情未免过于纤细。”
“我——”敖卫被他说的脸一红,轻咳了几声。
“我是夏国人,但并不属于夏国,我带兵只要是可用之人,来自哪里并不重要,我眼前的敌人不论是哪国子民,都已经成了我的敌人,战场上,没有亲疏,只有敌我。”淡淡看着山下,穿着黑衣的男人还是那副从容无事的模样,悠悠说着。
敖卫一震,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在心里将这句话记了下来。
他却不知道南宫苍敖说这些话的时候想到的并不是如何迎敌,而是远在凛南的另一个人。
湛然……君湛然……湛……煌湛……
来来回回把两个名字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南宫苍敖又想到自己的父仇,想到南宫年对他的期望,其实他可以不急于应战,但他心里总是记挂着这件事,并且也有他自己的私心。
只要报了仇,湛然心里便只有他一个了吧。
仇恨的种子已经在君湛然心里生了根,藤蔓也早就生进他的心里,若非连根拔除,南宫苍敖绝不甘心。
他与君湛然不同,他的恨与爱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真切的感知到,他会用最恶毒的手段来对付煌德,以报杀父灭门之仇,同时他也深刻的明白,这股恨意并不能压过对君湛然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