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飞(2 / 2)

悖论H( 续更) 流苏 3375 字 7个月前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猜得出发生了什么。

    怀中她的抽泣声不曾停止,每一声抽噎都紧揪着他的心。

    姐姐一直都是坚强的,坚强到从来不愿意在别人面前示弱。

    连哭都是躲起来的哭,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笨蛋。

    能让她崩溃到这个地步,那应该是难以承受的痛苦。

    二叔伯去世前的那段日子,他偷偷去医院见过她。

    她站在插满管子的二叔伯面前,笑嘻嘻地说自己很好。

    虽然没听见她的声音,但他看得出来,她在说自己很好。

    然后走出病房,转身就躲到医院天台上一个人放声大哭。

    那时候门后的他怕极了,怕她想不开,甚至都做好了随时冲出去拉住她的准备。

    可是哭声停止的时候,见到的却是她捏了捏鼻子深呼吸,然后重新露出笑容的样子。

    再回到医院里,一个人默默打点着一切。

    大概是那一刻起,他的脑海里,就真的再也抹不去这个人了吧。

    他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低头细细密密地吻。

    “别哭,姐姐。”

    吻在眉梢,吻在眼尾,吻在脸颊,再吻到唇角。

    咸的。

    咸得他心乱。

    “有我。”

    等凌思南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躺在凌清远的怀中,车窗外的霓虹灯光一瞬又一瞬晃过她的眼瞳。

    记忆好像断片了一般,能记得只有几个片段。

    他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抱着她,打开门离开了家。

    母亲一直没有出现过。

    大概,也把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临近深夜的街头,小区附近没有的士,清远带着她坐上了午夜的公车。

    凌思南慢腾腾坐起身,离开了那个温暖的怀抱,歪着头搁在玻璃窗边,盯着外头五彩斑斓的世界。

    午夜的公交车,安静的引擎声,世界寂静得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身子虽然离开了,但她的手紧紧握着身边的他。

    十指交缠。

    “我冷了。”凌思南偏头,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

    凌清远把姐姐另一只手也拉过来,一起捧在掌心里。

    明明是暖的。

    他出门前,还特地给她罩上了外套。

    可他也没拆穿,只是捧着她的手抵在唇沿,轻轻呵气。

    热气从少年的唇齿间溢出,落在她的皮肤上,化成暖和的湿气。

    凌思南凝着弟弟专注的侧脸,微微阖上眼。

    本来,应该要恨你的。

    可是这样的你,怎么让人恨的起来?

    那个年幼时就一直在保护她的小鬼头。

    长大了。

    “我以前……”凌思南突然开口,“喜欢一首歌。”

    凌清远转过脸,安静地听她说。

    带着沙哑的歌声慢悠悠地和着车辆行驶的引擎声响起——

    “家乡那儿的歌谣”

    “对我来讲是种依靠”

    “陪伴我多少次艰难”

    “彩虹多绚烂   绚烂得多平凡”

    “画面里那样的好看”

    唱着唱着,原本干涸的眼泪又落下来。

    “家乡那儿的歌谣”

    “对我来讲是一种好”

    “是我最顽强的一角”

    她低下头,眼泪随着鼻梁的弧度滑落到了鼻尖,哽咽着唱完最后的段落。

    “每一次我感到沮丧就唱起歌谣”

    “这样就会看到原来的模样……”

    抬起脸,歌声渐渐停止。

    “这样就会回到我来的地方……”

    凌思南唱完,认真地望着他。

    “可是清远,哪里是我来的地方?”

    “我已经没有家了。”

    窗外的路灯,在那一瞬点亮了他的瞳孔。

    凌清远握紧了她的手。

    “我带你回家。”

    她从来都弄不明白,弟弟究竟是怎么能在这样的年纪对她说到做到的。

    直到他用钥匙打开那扇公寓大门,按下了客厅的灯。

    不是酒店,是一套两房一厅的公寓。

    房子不大,但是布置得很温馨。

    只是多少还是简陋了点,家具都不是很齐全。

    “这是哪里?”凌思南哭得有点昏沉沉的,拉着凌清远问。

    “是哪里不重要。”凌清远把行李放好,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很晚了,我得走了。”

    凌思南蓦地捉紧了他:“你……你要走?”

    “我得回去,如果不回去,你清净不了。”凌清远拉起她的手,落下一吻——

    “这不是私奔,是放生。”

    她的瞳孔一缩,抓得更紧了。

    他无奈地笑:“听我的,姐姐,先好好地把高考考完,钥匙在这里,钱也在卡上。”

    “啊,现在得省着点用了。”

    他笑得漫不经心,好像这一刻的分别不是什么值得在乎的事,就是抬手揽过她,把她抱进怀里。

    “我在你这边。”

    “永远都在。”

    心脏。

    缺失地疼。

    明明因为他的话填满的那颗心,却因为眼前的分别而隐隐揪痛。

    “周一学校还能见面呢。”他低头哄,“真的得走了,他们应该发现了。”

    她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手,退开他的怀抱,一句话也不说。

    凌清远走了几步,回头嘱咐道,“不许哭哦,你可是姐姐。”

    “再见。”她泫然欲泣。

    凌清远深吸了一口气:“你给我进去,关门。”

    “想看你走。”

    “进去。”

    再看下去,他就走不了了。

    门终于还是在他眼神的督促下阖上。

    凌清远踏上了午夜的街头。

    更深露重的夜。

    三个月前,他亲手把那只鸟捉进了囚笼,以为自己到死都不会放开。

    [要死,我们一起死。]

    可是三个月后的今天,也是他亲手打开那个笼子,将她放走。

    十年前,她甩手离去,奔向了属于自己的天空。

    十年后……

    她也不会愿意再回来了吧?

    凌清远抬手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仿佛真的有一只囚鸟,从那飞走。

    我又给了你自由。

    他真是个失败的棋手。

    最终不过是把自己赔了进去。

    ——博翰实验中学。

    高中部。

    一个身影在距离校门还有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手插在口袋里,摸了摸兜里的烟,又抬头看向几十米开外的那个少年。

    少年站在校门前,身姿挺拔修长,银边眼镜架在鼻梁上,一身清贵。

    兜里的烟倏地就被捏成了一团。

    校门口,凌清远依旧似动未动望着他。

    下一秒,是抛撒开的漫天的A4纸飞舞,纷纷扬扬下了雪。

    而凌清远站在其间,纸张盘旋来回打着转,从眼前落下。

    一双冷眸,不见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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