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不防笑出声来,又转回头按掉通话,“你继续,我就当做没看见。”
一双手臂越过了沙发的靠背,俯身紧紧搂住他。
凌清远一怔。
这还是在人来人往的省台一楼,这样的动作不免引人侧目。
他抬手,轻轻抚过她靠着自己的脑袋,小声提醒道:“姐姐。”
两人私下一起的时候,她还是喜欢他叫她姐姐,他亦然。
这层关系,是习惯,也是羁绊,还是夫妻间的小情趣。
凌思南也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出格,可又抑制不住涌上胸臆的情绪,索性掩耳盗铃。
“我想你了。”
离家几个月拍专题深入大山,手机信号是奢望,两人的交流几个月来只是寥寥几句。
凌清远贴着她的脸,轻轻蹭了蹭,“同上。”
“敷衍。”她嫌弃。
他轻笑道:“怎么算不敷衍,要不就在这里把你‘就地正法’你觉得怎么样?”
深知他的“就地正法”和正常人的不一样,凌思南终于还是忍不住红了脸,赶忙直起身。
老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凌思南现在见着他,却觉得好像时间在他身上流动得很慢,很慢。
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张脸,依然是记忆里那个清俊的优等生弟弟,眼角眉梢都令人心动。
陌生的是他的气息,过去了十二年,他成熟了不少,即便仍有几分抹不去的少年感藏匿,却也掩不住他与日俱增的男人味。
就比如年少时穿着牛仔裤是男孩的风神疏朗,如今却是男人的洒脱恣意。
下一刻他站起身,绕过沙发走来,阴影覆盖了她的视线,一寸寸占据她眼中的世界。
他倾身,温凉的唇瓣碰了碰她的耳尖,低哂。
“欢迎回家,姐姐。”
两个人走出省台的大门,天色渐暗。
“晚餐在这附近吃吧。”凌思南说。
凌清远挑眉:“我以为你出了那么久的远门,会想第一时间先回家。”他顺手接过姐姐手上的包,因为凌思南是中午坐公司的车回市区,又有一些工作需要处理,所以连行李都没放就到公司忙到现在了。
她跟着抿抿唇:“我饿了,不想做饭。”手上的行李被拿走,她一双手空荡荡的,巴着风衣的口袋无处安放。
“如果你真的累了想回家,我可以给你做。”
“……”凌思南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管理,“不、不用了。”
“真的,我最近研究了很多新菜。”
她深深吐了一口长气:“元元,我希望我们这一辈子的时间能长一点。”
闻言凌清远转过脸来,不明所以:“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只要你能放弃做饭这种执念的话。”
“可我想……”
“不,你不想。”凌思南就差按住弟弟——嗯……她家先生的嘴告诉他别冲动了。
他在很多地方都有天赋,学习能力超强,记忆力、观察力都好,逻辑更不用说,再加上勤奋努力的劲儿,绝对是个好学生。
这个评断在她教他做菜这件事之前,至少还是根深蒂固的。
而在清远第四十八次失败之后,凌思南就深谙了一个道理,上帝如果给你打开了一扇门,他就一定也会给你关上一扇窗。
这件事她清楚了,可他不。
哦,是不接受。
他不能接受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好的,他的勤奋精神在烹饪这件事上得到了最大化发挥,发挥的最显著体现就是有段时间凌思南吃压缩饼干都觉得我的妈呀这天底下怎么有如此的美味。
起先凌思南不好意思直言,怕打击他的自尊心,毕竟每次看着清远兴致满满地围上围裙为自己下厨,兴奋得像是回到了少年时代的他,也让她更深刻体会到了弟弟对自己的爱意。
然而几周下来,凌思南又悟出一个道理。
爱不能当饭吃。
是真的不能当饭吃。
惜命的凌思南最后还是戳穿了凌清远不会做饭的真相,真相如此残酷,凌清远当然不愿意承受,以至于直到现在还是“贼心不死”。
哎,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怎么办呢姐姐……”凌清远见她面色苍白,默默停了下来,感叹,“我管不住我这手啊……”
凌思南盯着他,他盯着自己的掌心,形成一瞬的死寂。
而后,他的掌心伸向他,“你快拉住我,再不拉住,我就打算回家做饭了。”
她一愣。
目光悠悠停在了他的手心。
想当初先迷住她的,就是这只手,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它依然好看。
甚至,更宽大了一些,几分属于男人的线条。
凌思南陡然笑出声,不由得抓紧了他。
“……你这大骗子。”
温暖袭来,一路暖到了心里。
“骗子,也总比笨蛋好。”他情绪里带着责备,右手却把她紧握:“总是这么多顾忌。”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和他是夫妻没有错,但姐弟这层根源的关系,她总是会多想一些,毕竟他的工作的地方比她更需要体面,所以在外头的时候,她多少确实会顾忌一点。
时间久了,元元也放弃在这上面强迫她,只是让彼此顺其自然。
晚饭就在省台边上新界广场的一家西餐厅吃的,清远还带了一个蛋糕庆祝她拍摄归来。
酒足饭饱之后,他去前台付账了。
本身就疲劳的凌思南懒散地倚在餐厅玻璃窗旁,望向窗外。
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视线很巧合地,和不远处一个女孩对上。
那女孩身边还有朋友,可是不知为什么停下了脚步看往这个方向。
两个陌生人隔空对望,气氛莫名微妙。
等凌思南回过神的时候,女孩已经跟着她的同伴离开了。
她认识她吗?
记忆里搜寻了半天,记不得那张脸。
可能就是正好目光碰撞罢了吧。
正想着,桌面上,凌清远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是短信。
因为工作的关系,平时如果有信息不方便看的时候,他都会让她帮忙先看看好及时告知,手机对思南是完全开放的,凌思南也不假思索地拿了过来,看到了短信上的那句话……
[凌教授,我是知媛,我好像把钥匙挂件落在你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