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术这门课与苏木就是天生八字不合,可偏偏只要上学,算术就必考无疑,且年年都要考,岁岁都得测。苏木不是没做过努力,起初一段时间她还常去向账房先生请教如何学算术,半月不到,王府的账房先生原本就不算多的头发忽然大把大把的掉,教过一段时间后直接向熹王辞去差事,说是连算盘都不会打了,胜任不了账房一职。
后来这管账的差事落在大姨娘身上,苏木抱着《九章算术》去请教大姨娘,大姨娘直接甩给她一袋银子,只要不找她教算术,以后月钱翻倍。
银子与《九章算术》比较,孰轻孰重还不清楚吗?
第3章 乔迁
再过不到一个月便是官学一月一次的小测,考学统共有六门——法令、史学、书法、文才、政论,还有苏木梦见都会吓醒的算术。旁的都好说,但是算术不好说。
为了让夫子能安然度过一个清明节,苏木决意采用最笨的方法——背,硬背。
熬夜背了一宿的《九章算术》,次日清晨鸟还没叫,隔壁震天的炮仗声惊得睡梦里的苏木一哆嗦,裹着被子从床上滚到地上。
盯着面前的桌脚,苏木大脑放空了一阵,然后才像个蚕一样咕踊咕踊着从被子里挣扎出来,扯声喊青簪。
刚亮嗓子,炮仗声又响起来,把她的声音盖了过去。
“……”
苏木从地上爬起来,扯下架子上的外衣披在身上,一脸烦躁地推开门。 “郡主?”青簪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个称得上惊恐的表情。抬头看了看天,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再仔细想想日子,今天也不上学。
“谁在放炮仗?”苏木皱眉,扰人清梦易折寿不知道吗?
青簪恍然大悟。“今日靖远侯乔迁。”
梳洗过后的苏木搬了梯子坐在王府的墙头上,罩着一件水蓝色莲花纹的袍子免得自己着凉,抱着红艳艳的草莓,往不远处一眺就是靖远侯府。
熹王府与靖远侯府挨得近,离苏木坐的墙头不到一丈远便是靖远侯府的围墙。苏木闲来无事就喜欢坐在墙头上,靖远侯府从打地基起,可以算是她监工建起来的。
“郡主,您当心被靖远侯府的人发现了。”青簪劝她。
苏木将拔下来的草莓蒂整整齐齐地码在墙头上,满不在乎地晃着脚,“谁会来这么偏的院子,何况今日靖远侯乔迁之喜,人手一定都赶去前面做事了。我坐的也不是他们家墙头,不怕。”
将青簪打发走,苏木揉着眼睛,缓缓打了一个哈欠。
沈行在果真是好大的排场。苏木坐在墙头,靖远侯府大门的视线被白墙挡去一部分,却还是能隐约看见一条蔓延的粗线,都是前来贺喜的人。
呵,都是一群狗腿子。
哦,她爹也是其中之一。
熹王如今应该已经到了靖远侯府,她盘算着时间,这个时候沈行在应该在陪着熹王。
虽说他们熹王府里的人没一个有正经职位。全府上下几十口人,全靠熹王的俸禄和名下铺子养活,连永昭帝都看不过眼,时不时就赏些东西救济一下他的亲叔叔,小堂妹和三个姨婶婶。
但这并不妨碍熹王府有从龙之功,在当年先帝子嗣凋零严重,皇嗣频频被迫害的时候,永昭帝在熹王府健康茁壮地成长为明君,这都是熹王的功劳。永昭帝尊称一声皇叔的人,谁敢怠慢。
侯府院子里的树冒出顶,风过吹落一片树叶,苏木瞄着那片叶子,将手中的草莓蒂扔过去想将它打中,可惜力气大了些,草莓蒂直接越过了侯府的围墙。忽地一声展扇响,才扔过去的草莓蒂又回来了,直中苏木额心。好在她反应快,伸手扶住墙头,才不至于栽下去。
捂着额头,苏木暗叫不好,当真被青簪这个乌鸦嘴给说中了。
做坏事不留名。苏木转身着急忙慌地找梯子下去,还不等摸到梯子,对面墙头跃上一个人,褐衣短打,双手抱着一柄剑,一张白嫩嫩的娃娃脸自带三分笑。
“锦瑶郡主,我们侯爷请您过去。”
苏木保持着蹲在墙头,一手扶梯的动作,心虚地咽下一口口水,才敢问:“方才那颗草莓蒂是谁扔过来的?”
“我们侯爷以为是暗器,这才出手挡了一下。”娃娃脸继续微笑道,顿了顿,展臂往靖远侯府一指,“郡主请。”
抿了抿唇,苏木一边暗自嘀咕着这个时候靖远侯不在前面陪客跑这儿来做什么,一边将梯子用力往上提了提,没提动。
“能帮我一个忙吗?”苏木微笑。
娃娃脸愣了一瞬,道:“您请说。”
指了指梯子,苏木道:“能帮我把这把梯子提上来吗?”
娃娃脸犹豫再三,终是一点头,轻松跃到苏木身边,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梯子提上来。
苏木从他手里接过梯子,“啪”的一声打倒,那竹梯便横亘在熹王府与靖远侯府的墙头之间。她小心翼翼地往上踩了两脚踩实,然后在娃娃脸愕然的表情中踩着梯子到了靖远侯府的墙头。
低头瞧见院子里站了一名男子。面容清朗如白玉,眉飞入鬓,一双丹凤眼,眼尾微斜上挑,平白看出三分讥诮,一张薄唇颜色淡淡,似笑非笑地勾着。墨黑的头发用镶着宝石的金发冠束起,玄色里衬外一身白色罩衣,暗金色的花纹滚边,金线绣的苍鹰自胸口腾跃而起,蹬脚一双乌金软靴。通身好大的气派!
看着还有些许眼熟。
他修长如同梅骨的手上拿着一颗绿油油的东西,定睛一看,好似是她的草莓蒂。
与新邻居初次见面就闹下这么些事,苏木其实也不想。 等她费了些力气将梯子拽过来又靠着靖远侯府的墙根架好,顺着梯子安安稳稳地落了地,娃娃脸早站定在靖远侯身后。
拍了拍爬梯沾上的灰,苏木摆出郡主的架子矜贵地同沈行在点头致意,“小侯爷怎么在这儿?”
碧绿的草莓蒂在指尖转了一圈,沈行在弹了弹手指,将草莓蒂随手扔掉,这才似笑非笑道:“这是本侯的侯府,本侯倒是想知道,郡主何故在此?”
这话不厚道,她分明是在自家墙头坐着,沈行在将她叫来,怎的还赖她。
“我极目远眺,俯仰锦绣上饶,顺便开阔神志。”
“哦?那这落到本侯侯府的蒂子又是何意?”
“想来是风太大,将它吹了过来。”天空晴朗无风,苏木一本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