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苏木快步追上去,脑袋一歪,“沈行在,你看过皮影戏吗?我请你去看皮影戏呀!”
她戴着帷帽,看不清表情,但尾音清清亮亮,能听出她在笑。
岭州有个皮影戏的班子,影人精致,活灵活现,在岭州已存在了几十年,换了三代班主,如今依旧座无虚席。
看皮影戏的多是些小孩子,也有些老人家,像苏木和沈行在这个年纪的人很少。踏进戏楼,皮影台下的红漆长凳上坐了不少人。苏木兴冲冲地去抢第三排的位子,刚迈出脚,又被沈行在勾着衣领揪了回来。
“做什么?”苏木护住自己的衣领。
“楼上就没什么雅间?”沈行在看着乱哄哄的人群,有些嫌弃。
苏木笑道:“看皮影戏哪有在楼上看的?离得远又看不清。”她抬手扯他衣袖,“我去给你寻个干净安静点的地方行不行?”
沈行在依旧嫌弃,看着她的手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苏木招来一个跑堂小二,给了他一点碎银,吩咐了两句,不一会儿,跑堂小二就引他们到了台子正前方的一处位置。
这地方视野好,比别的位置价钱要贵一些,普通百姓也就为孩子买个乐呵,不至于多花钱挑个好地方,这一块人就比其他地方少不少。
两人坐下,小二又送来茶水和几碟糕点。苏木看了看郭宫,又看了看青簪,“你们两个要不然坐下吧。”郭宫忙道:“属下不敢。”
“你们两个跟两尊大佛似的杵在这儿,挡着后面的几个小孩看皮影戏了。”苏木指了指他们身后,后面有几个小孩已经站了起来,若不是这凳子是店家的,他们恨不得踩在凳子上。 “这……”郭宫有些为难,青簪已然挨着苏木坐下了。
沈行在眉梢一抬,“要本侯请你坐?”
郭宫登时放下剑,正襟危坐。
镲响,鼓点起,栩栩如生的皮影人在幕布后登场。
沈行在的注意力并不在台上,屈指弹了一下苏木的帷帽,“戴着这东西还看什么皮影戏。”
苏木抓住帷帘,“我若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
“这地方除了你,宁家还有谁会来,倒是你戴个帷帽,不惹人注意都难。”沈行在抬手,将她的帷帽摘了。
苏木迅速捂住脸。
沈行在声音略沉,“郡主陪本侯看个皮影戏也要如此心虚,倒不如不看。”
苏木分开手指,指缝中露出一双无辜清澈的眼睛,眨了三下,悻悻将手放下。
台上演的是将军百战,凯旋后迎娶心上人的戏码。据小二说,上一折刚演完将军与心上人折柳相送,这一折演的是沙场点兵。
这家班子能在岭州这么多年,多少有点本事,沙场点兵这一段,鼓点镲声二胡音,肃杀凛冽,将氛围渲染得极好,苏木听着,热血沸腾。
沈行在的兴致并不在皮影戏上。乐声固然激动,可已经听过杀伐呼喝、号角连营,再听这些,不过靡靡之音。
他一眼望进苏木闪烁明亮的眸子里。
鼓点渐小,台上演到收兵,赢了个大胜仗,苏木看得身心舒畅,拿起杯子喝茶,看见沈行在的眼神,手一抖,茶水往外溅了一点。
“看着我……做什么?”
“你常来这里看皮影戏?”沈行在神色如常。
太正常了,正常到苏木觉得自己是看皮影戏看得热血上头,花了眼才觉得沈行在看她的眼神一片深情。
沈行在!看她!深情!这场面想想就让人害怕。
“我外祖不喜欢晚辈耽溺玩乐,唯独不拦着我们看皮影戏,我幼时来岭州,就会和一众表兄弟姐妹来此看皮影戏。别看这是个草台班子,排的戏却比上饶的大班子精彩不少。”
那群表兄弟姐妹还没正经开始学规矩的时候,苏木跟个山大王似的领着一帮孩子到处野,下一年再从上饶来岭州,一个个彬彬有礼地叫她表姐表妹。
人长大了,便不好玩了。
不过……苏木想着,沈行在大概没这么野过吧,听闻沈将军在世时也挺凶的,沈行在的家教想必很严格。
宁家与她同辈的现在都是闷葫芦,就一个宁与静能和她吵架,又不敢和她吵多了,怕把宁与静吵急了,往后也不理她了。苏木没什么人说话,遇见沈行在起了个头,话匣子一打开就收拾不住。
青簪被苏木叭叭的吵着看皮影戏了,总之有靖远侯和郭宫在,也出不了什么事,干脆换了地方看戏。
郭宫自小在军中,后来跟着沈行在,童年经历瘠薄,倒是被苏木的故事吸引了注意。
苏木说的正欢,背后有人试探着叫了她一声木木姑娘。
苏木的声音戛然而止,登时捂住脸贴在桌上。
第50章 面具
林远今日邀了同伴要去画铺买画, 路过皮影戏台子时见出来买瓜子的姑娘像是苏木身边的婢女,进来后看见戏台子下的正中间坐着个衣着不菲的姑娘,便怀疑这是苏木。 “木木姑娘, 是你吗?”林远放柔声音又问了一遍,苏木马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是,你认错了。”苏木咬牙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桌底下的脚踢了踢沈行在,示意他帮忙解围。
沈行在扫视了林远一眼, 一个长得有些白净的书生, 如此亲昵地称呼苏木。
沈行在扯出一个冷笑,抓住苏木的手握在手中把玩,眼睛半抬不抬, “公子认错人了?这是在下的夫人,可不是公子的木木姑娘。”他将木木二字咬得极重,眼神阴沉得让林远往后退了一步。
苏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让他帮忙解围,没说让他给自己加戏啊!她怎么就从黄花闺女变成了沈家少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