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从没感觉道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千钧一发之际,啪的一声,刘觉的剑歪开了。一朵花苞掉落地上,散作无数细丝。刚刚就是这花苞,打中了刘觉的剑。随即一个元气十足的年轻男子声音响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谋财害命,行凶伤人,这里原来是座黑店啊!”
刘觉显然大吃了一惊。然而他并不理会来者,反是更加凶猛地刺向傅晏——取了他的命最要紧!
一道亮光闪过,刘觉的剑又被打开了。随着剑一起飞出去的,还有他的手。他的半条胳膊,已被齐刷刷地切断了。
刘觉捂着胳膊哀嚎后退,因剧痛而模糊的视野里,晃动着一个突然出现的蓝色身影。
傅晏也在努力看这人。“楚峦,是你小子!”他大喜道:“看这花花草草的扭捏劲儿,我就知道是你们家的人。”
来人向傅晏一抱拳:“晏殿下,久违了。”说着也不多废话,从怀中掏出一物,塞到傅晏嘴中:“这是我家的丹药,一般的毒都能解。”
傅晏只觉着一股清香入口即化,流入五腑六脏之中,顿时腹中剧痛减轻了。不多时,有感觉身上力气也恢复了些许,便急匆匆一跃而起,冲入屋中。
屋子里,虞楠裳正在慌乱的着衣,她是被刚才刘觉的那身惨叫惊醒的。“是追兵又赶来了吗?”她见傅晏进来,忙问他。
“你没事儿吗?”傅晏看她面色如常,又是惊讶又是安心。
“没事儿啊,你怎么了?你流血了!”虞楠裳看到傅晏唇边流出鲜血,忙拿手帕给他擦拭。
“我也没事了。”傅晏紧紧拉着她的手,走出去。
外面满院子的血,那楚峦正如猛虎扑食般一剑一个把他们砍倒。虞楠裳逃亡的这些日子里看惯厮杀,此时见此景也不过稍稍惊慌而已。
玄初正跪倒在几个被砍杀的侍卫头颅前,垂头看着。傅晏走过去,亦单膝跪倒,不言不语。虞楠裳跟过去看清了,双目圆瞪,差点尖叫出声。她忙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却是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你即在此,想来大师兄也在?”许久,傅晏站起来,问楚峦。
“是,君侯在此。”楚峦答道。又道:“不过咱们可不是见死不救啊,咱们发现的时候晚了一步。”
“多谢。”傅晏现在心情很坏,不想多说话。但是得知他大师兄在此,又振奋起一点精神:“带我去见大师兄吧。”
“好,请随我来。”楚峦引路。傅晏看看虞楠裳,不放心把她一人留下,便牵了她的手,一起去。
“我大师兄是晋阳侯方锦绣。”边走他边小声与虞楠裳道:“这个人,你应该听说过吧?”
沉浸在悲伤中的虞楠裳因这个名字而回过了神:“嗯嗯嗯,听过的,自然听过的,他是你师兄?你好厉害啊!”
傅晏轻笑一声:“你不要被他的威名吓到。他这个人其实......怎么说呢,一会儿你少搭理他就是了。”
“啊?”虞楠裳不明白他意思。
走过曲曲折折的庭院,走进一座精致的小楼。小楼饰以软红千丈,间杂繁花似锦。里面的歌舞依旧喧嚣,欢乐的红男绿女们没有人察觉离他们不远处发生的血案。走到楼的最高层,喧嚣略远,而铿锵的琵琶声清晰起来。循着琵琶声而去,走进一间屋子。
一进屋子,便见迎面榻上一个白衣女子正抱着琵琶错杂弹。她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乐声里,半眼也不看进来的众人。众人却被她的容色吸引住:她正当锦年,肌肤细腻雪白如最好的瓷器,眉眼姣好而清冷。配上那一袭白衣,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而怀中的琵琶却是镶螺攒珠,绮丽无比,倒更衬这女子的素雅。
纵然虞楠裳自己姿容出众,却也看着这人挪不开了眼睛。
“哟,好一个小美人儿!”却听一个低哑声音从一旁传来。
虞楠裳闻声转头,便见一旁的珠帘被一柄素扇拨开。露出一点蓝裳,随即是一双晶莹冰冷的眼睛。虞楠裳不由自主地屏了屏气:刚还觉着这白衣女子清冷,可是在这双眼睛面前,犹如白露之与大雪......被这眼睛盯着,虞楠裳只觉遍体生寒,下意识地就往傅晏身后躲去。
傅晏亦上前一步,把虞楠裳牢牢挡住:“别来无恙,大师兄!”
第72章
话一出口傅晏就懊恼的想抽自己:他那身子骨,能无恙吗?因此忙上前扶住他, 到一旁椅子上坐下:“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大师兄, 真是意外之喜,想来是病情已好转?”说是这样说, 他可不认为在这里遇见方锦绣是碰巧。 “唔, 还是老样子。”方锦绣道。
“还是老样子?用的什么药,是谁在诊治......”傅晏仔细询问了方锦绣病情, 眉头越皱越紧:“既是如此, 便该安心休养,如何能出来长途跋涉?”
“听说你择定佳偶,我这做兄长的,无论如何也要瞧上一瞧的。”方锦绣说着冲虞楠裳微微一笑。
虞楠裳就觉着恍惚间见到一缕朝晖破日而出映射在那雪山上......这就是名震天下的晋阳侯方锦绣!虞楠裳原以为他该是个浑身杀气的彪形大汉, 却没想到, 竟是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清贵公子模样!方锦安听说过他在与蛮人的大战中身负重伤,现下想必身体羸弱。可是人好看, 这病弱也病弱的好看——其实他一举一动都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仪, 但就是让人莫名觉着有一种易碎之感,忍不住想要小心翼翼的捧着他。
傅晏此时与方锦绣说话声音就比平时弱了三分:“她名唤虞楠裳, 是虞梅仁先生的女儿。楠裳,过来见过大师兄。”
虞楠裳大礼下拜,却被方锦绣阻住。“我久闻虞先生大名,说起来, 他也是我晋原十二州出去的人, 是乡梓了。”他道:“可恨不得一见, 不过只看姑娘风姿,便可知先生是何等的人才了。”
“爹爹亦时常与我讲君侯的故事,对君侯仰慕的紧呢。”虞楠裳道。却见方锦绣又是一笑:“真真是可爱的紧。既是同乡,便不要这般拘谨,什么君侯君侯的,唤哥哥便是。”
呃,不曾想这方君侯看着人清冷,竟这般平易近人,近的太过了一些......虞楠裳保持着微笑,不禁向傅晏投去求助的目光。
傅晏也保持着微笑:就知道他会这样。“跟着我,叫大师兄吧。”他道。
“大师兄好。”虞楠裳立刻道。
方锦绣小小翻个白眼,一脸“人家就想听她叫哥哥”的神情,又眼波一转:“好,好,好妹子,哥哥可以,捏捏你的脸吗?”
呃,啊,这......虞楠裳看着方锦绣依旧一本正经清贵高洁的脸色,不知道如何作答是好。
“呵,呵呵,大师兄,楠裳她胆子小,你就不要和她开玩笑了。”傅晏赶紧伸手,把方锦绣已经伸出的狼爪按了回去。
“时候不早了,主上也该歇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叙吧。”楚峦也劝道:“晏殿下和虞姑娘旅途辛劳,又受了惊吓,想来也是困乏了。”
“我现在真是如囚徒一般。”方锦绣叹道:“也罢。明日等虞先生来了一起叙话吧。”
“他怎么知道爹爹明天来?”离开之后,虞楠裳问傅晏。
傅晏笑笑:“只怕这天底下,还没他不知道的事情。”
这一夜虞楠裳睡的很沉,傅晏可是几乎没合眼。凌晨时分,听到窗棂被人轻轻敲响,他立刻敏捷地披衣起身。“虞先生带着人马已到了城外。”等他出去玄初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