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命都攥在国公夫人手中,阿年还不想死,哪里会做这般出格的事儿。
正吃着早饭,夫人院里的丫头过来,说是大小姐回来了,知道弟弟居然有了侍妾,很是稀奇,便指明要见阿年。
阿年连忙起身换衣梳妆,见着锦纹在院前溜达,看着她一身嫩绿掐腰薄衫,明显是将丫头的衣服改制的,梳着双月髻,簪了一根白玉蝴蝶样式的钗,加之身形矮小,衬的很是娇嫩。
阿年顿了顿,拦住要跟去的云央:“云央,你留在屋里收拾,我自己去就行了。”
云央闷闷的应声,她想好好反思这些日子的事儿,这时候锦纹听到了,连忙跑进来:“阿年,我陪你去吧,而且路上我还能给你讲讲大小姐的事儿,怎么样?”
阿年同意了,锦纹喜不自胜,她实在不想整日窝在院子里,不成想阿年竟是这般好心,便上下扫了阿年一番,心中不屑,穿的跟个老女人似的,真是白白浪费世子的宠爱。
只是这女人亭亭玉立,娉婷袅娜的模样,即便是一身半旧的茜红薄衫都遮不住的曲线玲珑,锦纹很是嫉妒,世子身量极高,她立在一边踮脚也只到胸口处,可阿年即便是低头,也到了世子肩膀,这身皮囊着实受了上天优待。
锦纹虽说不待见她,可卖弄的时候倒很诚实:“大小姐当初嫁的是国公爷相中的学生,从七品下县令一路帮扶着到了如今这从六品上县令,听说很快又要出调令了,畿县令正六品,说不定呀,就要回玉京了,到时候就是正五品的职,有国公爷帮衬,岂能不快。”
从前没什么资格了解这些,加之年纪小,那时候大概还在后院洗衣裳吧,整日只想着好好睡觉不挨训。
阿年仔细听着,虽说不太懂,可她细细记下:“夫人怎么舍得大小姐低嫁?”国公府这朱门大户,她以为大小姐嫁的必然是王公贵族。
“国公夫人当初为了大小姐婚事,很是费了些功夫,最开始也说是要高嫁,后来大小姐自己说的,她不愿高嫁,旁人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可大小姐说,高门里龌隅太多,过的都是些表面风光内里咽泪的日子,她不想受那种罪。”
锦纹这么一番话说完,声气儿也低了下去,大概和阿年一样,也是感念于大小姐的通透,还有国公夫人的拳拳爱女之心吧,联想到自身,不免一阵唏嘘。 国公夫人确实也被女儿说服了,阿年对于从前国公爷的风流韵事也知道一些,国公夫人年轻的时候,带着儿女和一个女人斗了许久。
或许便是那些事,让大小姐明白,权势也并不是婚姻的保-护伞。
很快便到了,院门口放了几口红漆箱笼,应是大小姐带回来的土仪,丫鬟们正在收捡,徐嬷嬷见人来了,便进去通禀。
阿年带着锦纹进去的时候,隔着一展绣屏听到国公夫人的声音:“也幸好那时你主意正,跟着去了任上,不然哪里会有这般平和的日子,还不知有多少狐狸精呢。”
接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很是欢快:“其实这些年除了我,相公身边也就一个早年跟着的妾室,为人老实,女儿很是放心,至于公婆,有您在,他们哪里敢惹我。”
说完一阵娇笑,能听到两人亲热拥抱的声音,阿年听着话语,便知道大小姐过的不错。
“锦纹见过夫人,见过大小姐。”见阿年久久不动,等声音一止,锦纹便快步走过去跪下请安,徐嬷嬷都拉不住。
第3章 低头的第三天
“咦,这就是玄清的侍妾?”周玄宁打眼一瞧,便觉得弟弟有些不长进了,这花枝招展没规矩的样子,实在上不得台面。
因着国公府从前的原因,姐弟俩很是亲近,周玄清如今的性子,很有一部分是和周玄宁相通的。
阿年默默跪在一边,一点都不起眼。
徐嬷嬷尴尬的上前,因着国公夫人的面色有些不虞,连忙端了杯茶递过去,又冲着自己的侄女低吼。
“还不快滚下去,丢人现眼的家伙。”徐嬷嬷拉过一边的阿年,笑着道:“这才是少爷的侍妾。”
周玄宁只扫了灰扑扑的阿年一眼便放过了,只是踱步围着锦纹转悠,指了指锦纹头上的白玉蝴蝶簪:“这簪子,你是哪儿来的?”
锦纹面色苍白,浑身微抖,这就说明了一切。
阿年低着头看不见大小姐面色,只能看到周玄清裙裾晃动间,软缎绣鞋忽隐忽现,走路的样子与周玄清有些像。
这时候国公夫人出声了,嗓音淡淡,阿年知道夫人是动怒了:“宁儿,你刚回来还不认识,这是徐嬷嬷的侄女儿。”
接着阿年就被请回去了,临走得以偷觑一眼,姐弟俩长的有些像,只是周玄宁带着女子娇媚,眉目间隐约有些英气,看着爽朗大方,俏丽可人。
阿年撇了一眼锦纹,见她趴在地上已经瘫软,心中有些悲凉。
去岁中秋夜的时候,世子饮了酒,搂着她在耳房浴池里很是恣意了一番,事后掏出了一根簪子:“这是姐姐夹在土仪里的,我也用不上,你便拿去戴着吧。”
阿年哪里不知道,土仪从来都是世子先选,这簪子应该是送与国公夫人的。
夜色还未降临,夫人身边的丫鬟就送来一个锦盒,阿年打开一看,全是锦纹拿走的东西,一样不少。
稍后不久德喜就捧了一些东西过来,云央看着他极是欣喜,一般德喜来了,周玄清就会来过夜。
德喜与云央一般大,浓眉大眼,总是憨厚的笑:“阿年,这是世子叫我送来的。”
说着放下手里的东西,有白玉狼毫笔,菱花形陶瓷笔洗,镀银砚台,甚至还有一方小巧的玉桃镇纸。
今夜周玄清大概会来,阿年摸清了周玄清一些小习惯,压力越发大、亦或是久旷的时候,他就越喜欢在床榻间翻来覆去的折腾,像是舒缓精神一般,到了事情安稳,他便三五不时的才来,或是隔日来。
月明星稀,鸣虫未眠。
周玄清才踏着步子进了长宁院偏院,便是阿年住的地方。
阿年依旧在习字,如今她的名字也算写的像模像样了,听到声音,连忙起身,云央端了两杯羊奶进来便出去了,临走还给阿年使眼色。
“世子,可要安歇?” 放下笔,阿年替周玄清解开衣扣玉带,脱下外衣,又用手梳理了下他打乱的长发,像梳篦一般缓缓划过。
“唔,不急。”
周玄清低着头,在烛火下黑的发丝白的手指,极显眼,脑后能感觉到发丝的拖拽,舒畅的激起了满臂鸡皮疙瘩。
窗牖半开,外面一片漆黑,月明星稀,室内阒静,秋夜的风儿总是夹杂着各种芬芳,伴着风铃声,送入屋内。
微微揽住她的腰身,带着一起坐在藤编塌上,周玄清浑身放松舒了口气,手指缓缓抚着桌上的玉桃镇纸,大拇指轻轻摩挲,在跳动红光中,玉桃仿似透明,依稀能瞧见里头裂隙一样的纹路,细长手指在夜色中泛着一种暖玉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