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文不成武不就,老国公过世后,国公府就渐渐的从圣上眼前消失了。
若不是周玄清凭着本事挤进了朝堂,恐怕国公府再过两代最后就要消弭于无形。
“是是是,可如今皇上怎么会突然想起国公府呢?”周季深压下心头的不快,和周玄清认真分析,“前些日子,你母亲被皇后娘娘召见,接着你又被圣上召见,这意思,不言而喻了吧?”
周玄清有些莫名:“父亲,有话就明言。”他一贯不去听那些八卦轶事,哪里知道。
国公夫人嫌弃他说话吞吞吐吐的,手一挥,自己说了起来:“清儿,母亲知道你一心治学,两耳不闻窗外事,可终身大事还是要清楚的呀,鸳宁郡主择婿的事儿,想必你应该清楚吧?”
周玄清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发现冰冰凉凉的,正打算开口,又想着是寒食节,遂作罢,将凉茶一饮而尽。
“不清楚。”
这些日子,因着那些杂事,让他连书都看不下去,哪有心思去关心那些琐事。
此时见父母两人俱都期盼的望着他,周玄清心头一颤:“母亲您上次说的,是鸳宁郡主?”
国公夫人顿时笑了,如今只有儿子的婚事让她放不下了,不禁连连点头:“是是是,那日皇后娘娘可是问了好一通呢。”
又得意的看着周玄清:“我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了,瞧着皇后娘娘的样子,应该是十分满意的,早些年,母亲也是时常进宫拜见,只可惜……”
“母亲,还有别的事么?”
周玄清不愿在这方面多说,如今国公府的这般样子,不都是后辈一点一点消磨掉的么?这些陈词滥调,他早就不想再说了。
难怪这般郑重,周玄清心中只觉疲累,不想再待下去,可这个话题让自己转而又想到今天叶繁星说的话,他也和阿年定亲了,心头又似针戳一般,一时眼中竟是显出茫然之色。
国公夫妇两人都有些不明所以,见周玄清自顾站起身,微微躬身:“父亲母亲,儿子先回去了。”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国公夫人看着与往日有些反常的周玄清道:“清儿这是怎么了?”
国公爷训斥起来:“你懂什么?清儿这叫喜怒不形于色,这才是读书人的气节……”
见国公夫人满脸嫌弃的看着他,恍然才想起,国公夫人,本也是读过诗书的闺阁女子,连忙一甩袖子,赶紧走了。
这时徐嬷嬷端了一碗药进来,见夫人正在发呆,连忙递了过去:“夫人,把药喝了吧。”自上次吐血后,虽说身子渐好了,可毕竟上了年纪,这药暂时还不能停,日日都要煎了喝。
周玄清回了长宁院,云央迎了上来,她一切都按照阿年在时来安排,可明明阿年就不在,周玄清忽然就感觉到一种孤寂。
心头荒芜一片,如入了虚空之地,满目只剩荒凉,明明这还是春日,生机蓬勃的时候,他却只觉无力。
阿年不在,徒留这些形式有什么用?
周玄清避开了云央的手,兀自踉跄的进了后罩房,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习惯这东西更可怕。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阿年?
云央满脸莫名,冲后头的德喜努嘴:“世子这是怎么了?”
德喜耸肩:“去了一趟正院,然后就这样了。”云央看着周玄清的背影,若有所思。
……
如今暖春园闭园修整,只待来年冬日再开,叶繁星变得十分清闲,连带着阿年都有些无所事事,两人坐在马车上准备回去,竟是不知往何处去。
阿年努力不再去想方才的事儿,只感慨起来:“叶大哥,这门生意,可真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啊。”
“错了,是开张可以吃三年。” 叶繁星又弹了弹她额头:“你这是吃水就忘挖井人,你可不知道,我建立这暖春园,废了多大的劲儿。”
那时候叶婉和国公爷的事儿闹了出来,他选择和叶婉出府,国公府他是彻底待不下去了,只能随着叶婉住在国公爷安排的小宅子里。
每日里叶婉都在等着国公爷来,他就在一边独自玩耍。那个年纪,他本该是与周玄清一起读书的,虽然他爱玩爱闹,比周玄清调皮,可夫子曾经说过,若是能好好培养,他是能有大出息的。
听到这句话,国公夫人比听到夫子夸周玄清还要高兴,搂着他不住的赞:“怀仁,你要好好读书,将来,给婶婶考个状元回来。”
当时的他可高兴了,可到底是时运不济,出了国公府,叶婉这个做娘的也只顾得上自己,她性子弱,不添麻烦不留眼泪就算好了。
叶繁星是全凭自己一点一点的攒下了这家业,那个时候,他最信奉的一句话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阿年知道叶繁星不易,此时见叶繁星露出回忆之色,心头有些酸楚。
她在国公府虽久,其实与内院的少爷小姐接触很少,只知道,那个三公子,被赶出去了,却不知道,他成长到现如今,原来花了这么大的力气。
与那戏折子里的人一样,一去经年,经年里,那些悲欢离合,人情冷暖,可不会写出来,只会在结局里挥毫两笔,赞他一生经历波澜壮阔。
“叶大哥,听说今日学堂夫子也有假呢,咱们去看看阿蕴吧。”阿年装作高兴的样子,和叶繁星提议。
叶繁星摇头,有些无力:“我不去了,阿年你去吧,顺便,将我们的消息,跟长姐说一说。”
瞧叶繁星这般模样,阿年心里的猜测渐渐成型,回想方才叶繁星对周玄清的态度,还有那些蛛丝马迹的猜想,她开始定定不错眼的看着叶繁星。
叶繁星捏着眉心呆怔良久才发觉,见阿年眸色深沉的打量自己,有些惊讶,又有些无奈与不寻常的羞恼:“你,你知道了?”
阿年点点头:“嗯,其实,早就应该猜出一些,只是,你藏的实在是太深了。”
她明明全程都在,却完全都没看出来,只以为叶繁星讨好周玄宁是为了能与国公府重修旧好,没有想到,他所图谋的,是这般的狂妄。
“呵……”叶繁星嗤笑一声,有些紧张的看了阿年一眼,看着她的水眸,心头有些尴尬和歉意,转而又松了口气,像是终于不用保守秘密的轻松模样。
“知道了也好,我憋在心里这么多年,早就累了。”
见阿年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的,叶繁星反倒有些忍不住了:“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实在太坏,什么都工于心计?”
阿年朝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摇了摇头,嘴里却嗔怪道:“叶大哥,若是我没上你这条贼船,那我肯定是要说的,你就是心计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