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他得想个万全之策,不叫阿年受这纷纷扰扰,他会挡住这所有的一切, 叫阿年能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回国公府。
两人之间再也不要有其他人, 也不要生出那许多多余的波折, 能白头偕老、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本就是他一直期望的。
此时叶繁星也走了出来,留下屋里的叶婉和周季深说话, 一出来就见周玄清满脸温柔、眼神缱绻的看着阿年,眼里的情意竟是藏都不愿藏了。
“婶婶还好么?”叶繁星不想今日竟是害的国公夫人都不适,他心内有些不安,去找国公夫人之前,他没有想那么多。
周玄清回过神看了一眼叶繁星,转头见大夫还在诊治,摇了摇头,又抬下巴指向屋内:“里头可还好?要大夫进去么?”
“暂时不用。”叶繁星没心情琢磨,略微摇了摇头,“我娘大概是想通了,心绪十分平静。”糊涂的活了几十年,只是如今想通了,却也晚了。
叶繁星身子颤了颤,心力耗尽,无力再走,顺势直接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去了,阿年蹲在台阶前扶着国公夫人,叶繁星只觉疲累的紧,瞧了两眼,径直往阿年身上一靠。
周玄清眉间跳了两跳,控制不住的想上去一脚将叶繁星踢开,这人真是太过讨厌了,阿年再与他一处,实在不妥。
可这些事,都急不得,周玄清按捺下心思,耐心等着国公夫人诊治。
几人能听到里头有低泣声,还有些微的温言细语,间或一声怒骂,皆是周季深骂国公夫人的,不堪入耳。
周玄清听着觉得不像样子,他能容忍两人争吵,却没办法容忍一个男人如此怒骂自己的妻子,这实在有违礼义教导。 见母亲阖眸冷笑不止,怕又加重刺激,旋即抬步就进去了,周玄清嗓音平和:“父亲,到了如今这时候,您大可不必如此,母亲也算是为国公府操劳一生,这般辱骂,岂是男子所为。”
周季深闻言转头,确实是满面涕泗横流,眸中伤痛难忍。
他是真心与叶婉爱过的,至于后院那群女人,其实他也不知为何,在羞愧迷茫、满心逃避中,就那样迷失在红樱绿柳丛里,当时和邹若言势如水火,他没办法接叶婉进府,也存了报复的心。
从前,老国公逼着他娶邹若言,他不是没有抗争过。
只是太师府寻回了亲女儿,叶婉便显得多余,他也曾劝过,“左右都是太师府的女儿,儿子爱的是婉婉,父亲,那乡下寻回来的女儿,咱家一定要攀么?”
老国公一生杀伐果断,唯一后悔的便是将周季深养的娘们唧唧的,文不成武不就,日日只知道吟些酸诗,日后百年归去,偌大的国公府岂不是就要几代而消。
可到他这里,老来只得这么一个儿子,后宅没有一个厉害的妇人压着,周季深无用便罢了,是他没有教好,若是孙子也被养歪了……
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拿礼义来压,“你不娶也得娶,叶婉非太师亲骨血,我周家定下的,是他嫡亲的闺女,不是什么冒牌货。”
周季深违抗不得,老国公的话,他听了二十年,加之当时叶婉再不理会他,他只能听命娶了邹若言。
其实成婚后,邹若言也曾温柔小意过,只是,他总是按捺不住,自老国公去世后,他就越发……
总之,是他无用,一切都是他的过错,是他的懦弱无能、逃避现实,害了两个女人的一生。
此刻的眼泪,在众人眼里像是笑话,虚伪又可怜,可他却压根控制不住。
“清儿啊,你不懂,你不懂啊……”周季深此时也顾不得做老子的面子,在儿子面前都哭的不能自已,额头不住的锤着床沿,‘砰砰’作响,只觉头晕目眩。
躺在床上的叶婉精神本好了些,见他这般真情流露,一时控制不住,眼泪自腮边簌簌而下,凄婉哀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若是能再争取一下,能大胆一些;若是她也能摒弃骄傲,和大家摊开了说,也不必如今来捶足顿胸,后悔不已。
罢了罢了,今日再深究昨日的事儿,实在不是智举,何况,以周季深这荒唐的一生来看,自己即便是与他成婚,也未必能和合美满。
如今总归是一抔黄土埋骨,身死情消,只盼下辈子能干干净净,不必历这痛苦一生。
周玄清眼睁睁的瞧着,心口微滞,不知为何,看着周季深这苦痛模样,竟也能明白周季深的心思,一时只觉心酸,一时又庆幸自己能明白过来。
如今,他懂。
“父亲,如今,便罢了吧。”周玄清只能倾身去扶起周季深,“姨母身子不好,您这样伤心,惹的姨母也不好过。”
按道理来说,他是该叫叶婉姨母的,现在到了这时候,也不好称呼这女人那女人的,叫姨母也不算过分。
叶婉倒是感激的瞧了他一眼,周季深双手抹着眼泪,情不自禁连连点头:“是是是,你姨母身子不好,该好好静养,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一叠声的‘错了’,也不知到底是说这事,还是在诉说自己的内心。
周季深出去的时候,一步三回头,他知道叶婉撑不了多久的,可他情绪太过激动,留在这里只会叫叶婉更难受。
出去的时候瞧见邹若言满脸颓丧的歪坐在靠椅上,狠狠的瞪了一眼,随后便吩咐在外头的丫鬟:“去把我的房间收拾出来,我今日住这。”
叶家一直有他的房间,只是他已经许久不曾来了,一想到自己确实薄情寡义,周季深心口一堵,又是一串眼泪落了下来,心中复杂难言。
恰好邹若言抬头瞧见了,周季深如临大敌的瞪着她,谁料邹若言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就阖上了眼,不发一言。
周季深只觉那眼中翻涌的思绪如云海雾绕,叫他不敢再看,浑身一抖,脚步错落的踉跄而去。
邹若言这时才睁眼瞧着他的背影,神色迷惘,眸中哀恸,脑中一瞬时飘过的,是成婚后两人琴瑟和鸣的场景。 闭眼的时候,邹若言眼角一串泪快速落下,淌进了发根,恍若无痕。
真是可笑,他做这副样子,难道良心就能安了么?他后来花天酒地、荤素不忌的胡搞,难道是她邹若言逼着他去的。
呵,不过是男人到了如今分离时候,作出的一出折子戏罢了。
阿年瞧的仔细,那一串眼泪,就像是正正落在了她心口,叫她莫名难受的紧。
上一辈的恩怨,纠葛实在太过复杂,到了现在,都半截入土了,依旧是恨恨不平。
若她走了叶婉的路,恐怕下场还不如叶婉,至少,叶婉有叶繁星,阿年这般想着,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叶繁星,心头有些沮丧。
她比之叶婉尚且差了许多,叶大哥还需要她帮忙,其他事,暂且不能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