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时淼按照约定的时间进了餐厅,穿着便服的时也早就在等着了。见她过来,递了一份菜单到她手边,让她喜欢吃什么就点,今天他请客。
时淼没客气,点了几样便宜但味道不错的菜。在等着服务员上菜的间隙见时也干看着她,也不怎么说话,一时心头纳闷。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困惑地问:“我脸上有脏东西嘛,怎么这样看着我?”
“不是,”时也莫名地有些紧张,两只手捏着茶杯慢慢地摩挲,默了默开口道:“很抱歉冒昧地约你出来,只是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解答。”
“不知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时淼以为要回答一些严肃的问题,立刻挺直了脊背,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然后她就听到时也问:“你为什么会叫时淼这么名字?”
“?”时淼乍一听都愣了,心想这是什么问题。她见时也面色如常,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给我取名的人说我与水有缘,所以唤作淼。”
其实她的名字是大榕树给取的,说她曾经在水里遇险,被山里的精怪们救了起来。水暗藏杀机,却阴差阳错又给予了她新生,因而给她取名为淼。至于姓氏,时淼也不清楚为何取的这个字,可能就是随便点到的。
“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么?以前住在哪里,过的是否还好?”时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抛出来,恨不能立刻把时淼的过往了解得一清二楚。
被问题砸懵了的时淼茫然着一张脸,她斟酌了下语句,小声问:“你为什么要问这些呀,这跟你要问我的正事有关吗?”
心知是自己操之过急了,时也缓了缓语气道:“这就是我想问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跟我妹妹长得有些像。她很多年前就失踪了,因而见到你总让我有种她回来了的感觉,就多问了几句。”
“这样啊,”时淼恍然:“不过我应该不是你要找的人。时警官,你认错人了。”
时也把玩着茶杯的手一顿,默然片刻,垂了睫羽喃喃道:“可能吧。” **
那次吃饭过后,时淼以为那位警官知道自己找错了人,应该不会再来找她了。没想到才过了两三天,时也又打了电话过来,说他父母想约她见个面。像怕时淼拒绝似的,匆匆报了个地址说不见不散就撂了电话。
时淼拿着已经被挂断通信的手机坐在客厅发呆。喻淮看她神色异常,似乎有些纠结,出声问是谁打的电话。
“是时也,就是先前给我买冰淇淋的那个警官。”时淼迷茫地搅着自己的手指,轻声说:“他父母想约我见面。”
于是时淼像倒豆子一般将事情都跟喻淮说了,包括时也上次约她见面,还说她长得像失踪已久的妹妹这件事。
“妹妹?”喻淮知道时家是什么情况,正因为知道,他的困惑丝毫不比时淼少:“没听说时家除了时莺,还有个女儿啊。”
更关键的是,时淼她不是人。喻淮与时淼想到一块去了,就算时也真有个妹妹,那也不该是她。
“那要不我不去了?”时淼想直接推了几天后的约见,但喻淮沉思片刻还是觉得可以去一趟:“就这样推了,想必他们还会再约你的。不若就见一面解释清楚的好,我跟你一起去。”
有喻淮一起,时淼就放心了,安心做起了手头的事。
而跟时淼浅谈过一次,回去后的时也的确是没打算这么快又约人出来的。他想弄清楚时淼是不是自己的妹妹,其实最快最便捷的方式是让父母跟小姑娘去医院做个亲子鉴定。
小姑娘那边时也不是很担心,他真正放心不下的是时父时母。失踪的妹妹是父母心头的一块心病,轻易不能触碰。若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就让父母见到了时淼,想来他们是欣喜若狂的。
若最后的鉴定结果显示有亲子关系,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倘若只是长得像,并非他们念了那么多年的人,时也担心父母接受不了。毕竟希望越大,最终积聚的失望就会越大。空欢喜一场的结局,不是谁都能够坦然面对的。
想了很久,时也的初步计划是先不告诉父母有那么一个长得像时母年轻时候的女孩儿存在。说服时淼同意做亲子鉴定后,再找个借口带父母去医院做身体检查,顺理成章地就把亲子鉴定一起做了。
时也设想得很好,也有把握能够说服时淼,可是没料到人生处处有意外,他放在上衣兜里的那张照片被时母发现了。
难得时父时母都休息在家,时也还盘算着忽悠他们这两天就去医院做个体检的。谁知他就转头接个电话的工夫,闲不住的时母就搜罗着将他随手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当作脏衣服一起洗了。
时母有个好习惯,洗衣服之前都要搜一遍衣兜裤兜,以免把放里边忘了掏出来的东西洗坏了。她把时也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前也照例搜了一下,还真摸到一个东西。
手感像是照片,没拿出来之前她还乐了一下,以为儿子打光棍这么多年总算开窍了,居然能做出随身藏着心仪女孩子照片这么浪漫的事。
待看清楚照片上小姑娘的长相,时母惊得搭在手上的衣服掉落在了地上都浑然不知。她紧紧地捏着这张照片,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顾不得眼里蒙上的雾气,慌慌张张地跑到时也跟前,问他从哪里来的这张照片。
被妻子的焦灼情绪吓一跳,时父连忙凑过来问怎么了。看到照片上眉眼弯弯的小姑娘时,他也没比时母淡定多少,抖着声线问儿子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找到你妹妹了?她在哪儿?你快带我们去见她呀!”时母焦急得不行,若不是骨子里多年的涵养令她有所克制,她都想揪着时也的衣领使劲儿摇晃。
“爸、妈,你们别急。”时也看父母情绪这么激动,赶紧安抚他们坐下,把怎么遇到时淼的事情缓缓道来。
不过隐去了小姑娘暴打法外狂徒的细节,就简单地提了下她是去旅游的。并且现在生活得不错,似乎还找了个男朋友,是喻家的小儿子。
知道时淼过得好,时父时母放心了些,催着时也安排他们见一面。时也拗不过父母,只得给时淼打电话约了时间。纵然不忍心打击父母,但他还是提前泼了一盆冷水,说这世上长得像的人有很多,这女孩儿不一定就是自己妹妹。
何况他们都心知肚明,妹妹在那种情况下能够活下来的几率太小了。只是他们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守着那点虚无缥缈的希望过了这么多年。
时母并未将时也的话听进去,抚着照片上小姑娘的脸颊笑得柔和,顾自道:“这一定就是我的女儿,我有那种预感。你们看,长得多像我啊。”
年轻时的时母是个不化妆,脸上都看不出什么瑕疵的纯天然美人。现在年纪大了,保养得也很好。快五十的人了,瞧着跟三十多岁没什么两样。经过岁月的沉淀,倒是多添了几分温婉。
“我也觉得这就是我们的女儿。”时父很赞同妻子的说法。两人长得这么像,还能没有亲缘关系?
没做亲子鉴定、没有任何凭证,光靠那张与时母年轻时有几分像的脸,时淼就单方面被时父时母认作了失散已久的女儿。约好的那天一见到面,就激动地握着她的手不肯放。
时淼被这对夫妻的热情包裹着,一张小脸上满是怔色。比时淼还懵的是跟着一起来的喻淮,他的视线在时母与时淼两人的脸上来回扫过,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要不是亲母女,怕很难收场吧”。
难怪时也要说小精怪长得像他的妹妹,几人并排在一起,确实很像一家人的样子。要不是喻淮清楚地记得时淼是怎么来到他身边的,他都要相信眼前这四人真的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子了。 人跟人能生出变种的桃花精吗?喻淮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到了约好的地点后,全程都是时父时母神情激动地在说话,时淼时不时应一下。而时也跟喻淮插不上嘴,就坐在一边竖着耳朵听。
在时母讲着讲着就要把小精怪往自己家里拐时,喻淮终于说上话了:“请等一下。尽管外貌上是有些像,但这也证明不了什么。”
按辈分来讲,时父时母是比喻淮高一辈的,他尊称一声伯父伯母,让他们先不要这么着急认人,事情总得有个章法。
“也对。”时母还没被突来的喜悦冲散理智,抹了抹缀在眼角的泪花,她提议道:“咱们去医院做个亲子鉴定是最稳妥的,这样一来大家都能安心。”
时淼没什么意见,喻淮本来是担心小精怪的体征会与人类有什么不同,但他想到牙疼那回领她去医院检查,似乎也没检查出什么异样。做个亲子鉴定,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确定了要做亲子鉴定,择日不如撞日,他们一行人当天就去了医院。做的是加急亲子鉴定,一个小时后就能拿到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