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枯黄的草也一丛一丛的, 上山的人要是看见附近有野鸡野鸭吓得飞走了,顺着它飞走的相反方向去往那茂密的草丛根下一摸, 一准儿能摸到一窝蛋甚至一窝毛茸茸的小崽子。
言裕他们上了山, 到处都是光溜溜一片,连点路边的杂草都没留下, 这就是想去摸野鸡野鸭的老巢也没地儿寻去。
黑子一路嗅着也没什么动静,估计是无聊了, 最后黑子干脆跑到人家松过土的地里去抓蟋蟀玩去了。
黑子瞄准了一只站在土疙瘩上梳理着触角的蟋蟀, 猛的一鼻子戳到地上却还是没咬住那只跳进洞里的蟋蟀。
言川插着腰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黑子, “黑子啊黑子,好歹你也是有段传奇的狗,能不能有点追求?”
黑子懒得扭头看言川, 干脆刨着土,最终将那只蟋蟀给刨了出来一嘴巴咬住。
言裕站在一边环顾四周, 倒是觉得心情很好,人之所以喜欢登山,就是因为站在高处眺望四周, 会有一种豁然之感,对很多生活中的困惑苦难也会有一种新的领悟。
“小堂哥,赶紧过来,这边有冬地瓜, 可甜了!”
之前就蹲在一边在一丛藤蔓里摸索的言华抬手招呼言川。
言川一听顿时也不去看黑子了,连忙跑过去跟着蹲下在藤叶里翻找,倒是真找到了不少。
野地瓜就是山上类似壁虎一般的藤蔓,上面会结出一个个红色带小蒂的小果子,一般是夏天跟冬天两季,夏天最多,冬天最甜。
之后言川再闹着上山,就是带上从三舅公家小东手里借的弓弹,说是要打一串麻雀拿回来做叫花鸟吃。
这段时间他们能收到的本市电视台正在播放八三版的射鹄英雄传,言川很馋里面那只叫花鸡。
言裕摇摇头懒得跟他瞎闹腾,在家安安静静的写点东西,或是跟明夏打个电话,或是帮方菜花喂个鸡鸭什么的。
冬天里空闲下来了山上的土沟也要挖一挖把里面淤积的泥给清理出来,言裕跟着言四海挑着簸箕担子上山,连续挖了一个来星期,才算是将土沟都清理好了。
挖土沟一个为了来年种地的时候下雨下太多不会影响地里的庄稼,二来今年落到土沟里的草籽也能被清理一部分,来年长起来的野草不至于蔓延到地里抢了庄稼的肥。
农历十一月里给言华过十二岁生日的时候,言容总算从江泽市回来了一趟,主要也是上次言华突然问她到底更重视谁,言容答了是言裕,结果把言华给弄得哭得更厉害了。
一个人在江泽市想了许多,言容这次特意花了自己攒的钱给言华从城里买了套漂亮的冬裙。
言容开始一个人看店开始,言裕就提醒方菜花好歹给言容规定个每月的工资。
方菜花对此挺不满的,不过这是儿子的意思,好在言容也不想拿了属于阿弟的东西,所以方菜花两边一折中,每个月就给点象征性的工资。
比起外面人的六百来块钱工资,言容拿了三百当做是工资。
另外还有一个人在那边的生活费。
言容节俭,加上言裕那边每回自己添置衣物都会给家里每个人寄回来一两套,言容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这么几个月下来,也攒了不少。
至于帮言华看小摊那事儿,言容觉得自己就是顺便的事儿,言华一本正经的说要给她发工资,言容还笑话过言华。
言华气得不行,就拿了小本子记上,说是冬天等大哥回来了到时候一起给大哥,再让大哥给她。
用言华的话说,反正言容就听言裕的话。
言裕是不喜欢一家人分开的,特别是现在言容一个人在江泽市,就跟一家人单独把她分出去了一样。
不过方菜花两口子就是不舍得离开村里,言裕又不可能拉着言容让她回乡下。
这将近一年的独立,让言容改变了很多,言裕希望能在自己能帮得到的地方尽量让言容去改变成长,而不是说将她重新拉回乡下这样一个任何人待久了都会思想被同化变得落后闭塞的地方。
言川在乡下玩了一个来星期也就回去了,虽然他挺不想回去的,可到底自己的家在龙凤镇。 言川虽然跟个小孩儿似的瞎折腾,可从山上回来之后又会一本正经的凑到言裕面前讨论一些设想或者自己想到的一些问题。
言裕让他回去之后试着捋一捋,写出个计划书,要是不知道计划书怎么写,很简单,就去网吧开台电脑上网查查。
今年言华生日没有什么客人,就是一家五口杀了只鸡一半红烧一半炖了蘑菇。
让人惊讶的是,言华生日那天早上居然早早的就起来了,还第一次主动帮起了方菜花跟言容烧火做饭。
方菜花装作惊讶的样子歪着身子去看外面的天,然后感慨,“哎呀今天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儿出来啊,咋滴了三丫头,是不是惹什么祸了?”
言容也在一边笑,“说不定是馋嘴了想起来赶紧吃生日鸡蛋呢。”
说罢手里在稀饭里搅的大勺子就舀起来了三枚鸡蛋,将大勺子里的饭抖落出去,言容将鸡蛋倒进一旁装好冷水的盆里。
热乎乎的鸡蛋突然碰了冷水,待会儿剥壳的时候才不会黏壳。
这三枚鸡蛋一枚是言华的,另外的两枚自然是言裕跟言四海的。
虽然家里现在宽裕了,可方菜花还是注意节俭,反正今天有鸡有肉的,吃了鸡蛋也是白瞎,吃肉不比鸡蛋有营养?
言华用火钳夹了一拢干草塞进灶洞里,火红的火光照得她脸上烧呼呼的。
言华撇了撇嘴,“我不是听人说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苦难日么?我还想跟妈说声辛苦还有谢谢呢,你们这么笑话我我就不跟你们说了。”
言华原本还踌躇着不好意思说出口呢,结果这才刚酝酿着,方菜花跟言容就开始笑她,言华觉得有点扫兴,噘着的嘴巴上都能挂油壶了。
偏偏方菜花一点没感觉到言华的决心,站在锅边贴着饼子一边哈哈的笑,“要说生你的时候,那还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要不是当时我忙着做早饭憋了一会儿没去上厕所,说不定华华就要被我生到尿桶里去了,哈哈哈哈......”
言容倒是觉得自己阿妹说出这话很难得,应该被温柔对待,然而他们妈妈方菜花显然是没有那根温柔的神经,说起开头,就开始说起当初生他们的事儿了。
“生容容的时候倒是真的痛,痛了我一天一夜,连你阿奶我都痛得骂了一回,那还是我第一回 骂你们阿奶,谁让她连个接生婆都舍不得给我请呢。”
“哎说起来,后来你们阿奶不喜欢容容还针对我,我琢磨着还是有这件事的原因在里头。现在想想,那时候你们阿奶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儿子长大,前后脚的也才刚给两个儿子娶了媳妇儿,家里拖着的饥荒也还要急着还上,不请接生婆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言容还是第一次听方菜花说这个,倒是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阿奶小时候那样针对她跟方菜花,单纯就是因为她不是个带把的孙子。
方菜花没注意到两个闺女的情绪变化,说这些也就是随口一说,说到一半见着锅里的饼子有点糊了,话题戛然而止转而吩咐言华压压火别烧得太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