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苌也是果断的人，既然决定要退兵，就没有再犹豫什么，一道道命令迅速发布下去，原本懒洋洋的军营立刻行动了起来，开始为退兵做准备。
他姚苌可不是慕容令这种靠着大树、身家雄厚的权二代，眼前这一万五千精锐是他最最重视的核心部队，就算是要退兵，也要吧事情做得稳稳当当，不给任何人算计他的机会。
程鹏此时已经放开姚苌，但还是站在他的身边，乍看上去仿佛是保镖一般，但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战意正在不断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更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的行为。
因为纵然他什么都没做，甚至任何人跟他说话都不搭理，但他身上的那股战意已经告诉所有人，只要有一丝的风吹草动，姚苌肯定会在他之前死！
姚苌忠心的部下们自然不会拿自家主帅的性命冒险，于是直到大军正式开拨，都没有任何人对于退兵的命令做出质疑。
当受伤的姚苌乘上马车准备离去的时候，他的儿子姚兴终于忍不住问：“刚才你为什么手下留情？”
姚兴便是之前站在姚苌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和父亲不同的是，这个才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文化方面很有才能，在秦国担任太子舍人，能讲论经籍，不过他终究是武家子弟，一身功夫在这个年纪的少年郎里面也算是出色的了，所以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父亲的面前。当时他本拟必死无疑，却不料程鹏雷霆万钧的一拳落下来竟然是轻飘飘的一推——这当然不可能是程鹏拳头无力，只能是刻意的手下留情。
程鹏并没有乘上马车，而是犹如神话中的仙人一般站在空中，脚下两团被凝聚在很小范围里面的旋风承载住了他的体重，让他可以俯视骑在马上的姚兴。
“在这个乱世里面，无情无义的人实在太多了。”一直缄默的程鹏终于开了一回口，“你在危急关头能舍身救父，就冲着这份孝心，也值得让你活下去。”
他沉默了少许，又说：“我听说你熟读经籍，应当知道‘推己及人’的道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虽然说在这乱世里面想要保持‘仁、孝’二字并不是件容易事，但胡人素来就是威武有余而仁德不足，如果你们姚家能够好好把握这其中的分寸，或许也能割据一方吧……没准……这北方的天空究竟要染上什么颜色，还要打个问号呢！”
说完这些，他纵身一跃，乘着陡然掀起的长风飞上了天空，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姚兴看着那犹如仙人一般乘风而去的身影，悠然神往。
而马车里面，姚苌面对着自己的几位玩家谋士，丝毫没有因为他们保护不力导致自己受伤而愤怒，反而笑得很开心。
“边荒集这块肥肉虽然好，但想要在几只老虎之中抢一口可也不容易。”姚苌的面前是一副绘制得精确的地图，他的目光正在地图上甘陕一带移动，“不过现在，老虎们要么瞄着边荒集，要么准备开打，我倒是可以想办法占点便宜。”
“晋人常说五胡乱华，可我们羌人身为五胡之一，这些年来除了给人卖命之外，何曾得过尺寸之地？或许……趁着眼前的机会，谋个安身立命之所，倒也不错……”
程鹏当然不知道姚苌的考虑，更不知道这位本该在关中建立后秦的羌族雄主，已经将目光投向了西北方向。
他现在考虑的是，接下来该去设法赶走哪一路兵马？
南边的建康军那是想也别想，司马道子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出色的人物，但终究是东晋正朔最有力的支持者，他的身边环绕着一大批对东晋抱有希望的玩家，诸如论坛上赫赫有名的“世家控”们，此刻便有上百人在帮他出谋划策，为他提供保护。程鹏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数百位高手环绕之下制住司马道子，更重要的是，就算他侥幸制住了司马道子，这骄傲的名族子弟也很可能宁死不屈，让他白费力气。
弥勒教那边理论上可以试试，只要尼惠晖和连时应有一人不在，他就有可能在一对二的情况下，拖上竺法庆同归于尽，倘若走个狗屎运，这两人都不在营中，面对竺法庆一个人，程鹏有绝对的把握跟拼掉这位“活弥勒”——要打败一个人往往很难，但要杀死一个人则容易许多。
如此说来，似乎找竺法庆的麻烦才是正理，但程鹏仔细琢磨之后，反而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在距离边荒集还有三天路程之外的地方，赫连勃勃正率领着两万匈奴骑兵等待机会。一旦边荒集这边开战，战斗双方陷入胶着之中，他们很快就会南下，对这片窥觑已久的肥沃土地大加抢掠。所以，他们也算是威胁边荒集的一支军队。
而相比司马道子跟竺法庆，赫连勃勃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在程鹏心中的好感度，都属于最差的那个。
既然如此……那就找他吧！
程鹏暗暗估算了一番，最后点点头，按照当初在边荒集议事厅里面沙盘上看到的记录，朝着匈奴军的方向飞去。
不过这一次，他可没打算要说服谁了。
赫连勃勃这个人，是历史上出了名的暴君，他的残暴程度令人发指，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可以排得进前几名，甚至有资格去竞争“暴君之王”的“美名”。
史书记载他建造统万城，每筑好一段城墙就让人用锥子刺，锥子刺入一寸就杀筑墙者，刺不进一寸就杀词墙者；又记载他喜欢武器，每当制造出铠甲和弓矢，就要用弓矢去射铠甲，射得进就杀铠甲匠，射不进就杀弓匠；他为了标榜自己的功业，制造了宝刀龙雀，又制造了大鼓，飞廉、翁仲、铜驼、龙兽之属，为了这些东西，前后杀死的工匠数以千计。另外这个暴君还喜欢手执弓剑登上城头，看到不顺眼的人就杀了。而臣下如果有所进谏，他则往往视为诽谤，先割舌头而后杀头……
程鹏虽然会考虑到要拉拢慕容垂、限制拓跋鲜卑发展而不杀慕容令，虽然会因为被姚苌、姚兴父子在危急关头互相救助的行为感动而放过他们，但却绝对不会放过赫连勃勃这种暴君。
所以当他在空中远远望见那片匈奴人的营地时，眼中不禁升起了凶恶之色……
—————— 关于赫连勃勃的残暴，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自行百度，这个暴君的事迹绝非只有我所提到的这些。
“五胡乱华”的恶名，一方面来自于羯赵（尤其是石虎），另一方面就是来自于赫连勃勃，相对来说另外三族（氐、羌、鲜卑）则很有些池鱼之殃的意思，正所谓“我知道你叫乌龟，可谁叫你长得像王八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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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怒焰
虽然同样是军营，但匈奴人的营地和羌人的营地，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风格。
羌人的军营并不大，里里外外都很整齐，看得出主持建造营寨的军官是行家里手，稍稍夸张一点的话，光靠这个营寨，就当得“良将”的称号，哪怕别的能力全都是5，仅仅这种修筑的才能，便足以成为可靠的副将。
然而和营寨很不相称的，是羌人军队的散漫。
除了哨兵们还算是比较警惕之外，整个营寨里面充斥着一种懒洋洋的感觉，随处可见躺在阴影里面躲避烈日的士兵，甚至有很多人直接把衣服都脱了，光着身子以便凉快一些，军官们看到了也不斥责——事实上程鹏观察营地的时候，同样看到脱得就剩一条短裤的军官，正在一处可以遮阴的高台下面主持相扑比赛……
这样的士兵们，虽然体质的确挺棒的，可军事素质实在堪虞，难怪姚苌显得没多少进取心，想来他自己也明白羌人这种不知道究竟影射什么民族而设计出来的得过且过的懒汉作风吧。
匈奴人则和羌人完全相反，他们的营寨立得乱七八糟，就算是程鹏这个并不熟悉军务的无脑冲锋流猛将也能在那片营寨里面找到数不胜数的破绽和漏洞，倘若给他三五千人，夤夜偷袭的话，一波就能打散这个军营。
“没有清理营寨周围的树木，失败；哨塔太低，失败；鹿砦七零八落，失败；没有挖壕沟，失败；联通内外的道路居然是笔直的……这冲进来岂不是一点阻碍都没有？真是失败中的失败！”
程鹏觉得，倘若布置这营寨的是自己麾下的将领，大约自己早就火冒三丈，直接把对方从后勤拉到前锋，跟着自己一起冲锋算了——就算是只鸟，它也懂得筑窝吧！身为一个将领，不能比鸟还笨啊！
但当他将目光从营寨移到士兵们身上的时候，就不由得收起了轻视和嘲笑之心，反而警惕了起来。
因为……身处那散乱的军营之中的，是一群犹如钢铁一般的猛士！
站在哨塔上的士兵，身体犹如旗杆一样挺直；在军营里面巡逻的士兵，不断警惕地注意周围；正在轮流吃饭的士兵们完全没有杂乱，犹如机器一样井然有序；不止一个暂时无事可做的军官正在带着士兵进行日常的训练，那些士兵们的实力虽然不强，动作中却充满了肃杀之气……仔细看去，有一种狰狞的气质正从这个军营里面升腾起来，犹如一只无形的凶兽，随时都要吃人！
藏身在云彩里面的程鹏眯起了眼睛，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他发现，自己有些小看了赫连勃勃和他的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