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尝尝,真的好吃。”
严向艺拒绝了。
过了会她又说:“你是不是嫌啃骨头不好看,那我给你把肉拆下来,你只吃肉。”
严向艺更加严词拒绝。
过了一会,她又说:“那给你一小块,就吃个味道,你只吃菜看着太可怜了。”
严向艺捧着饭盒给她了一个背。
季少童微微露出笑意,这种时刻绝无仅有,如果以后片场都是这样,他愿意多来。
天已经蒙蒙黑,吃完就可以拍夜景。
远处有两辆车慢慢过来,季少童敛起笑意,看向小贾。
小贾站起来,略奇怪地说:“这地方不能进车,这谁放进来的。”
小贾过去,车停了,副驾驶下来一个男人,隔着老远,季少童就闻出一股公检法男人身上的味道。
他不由开始合计,自己公司有没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小贾已经过去,对那人说:“你们是哪个剧组的?这里不能进车。”
那人站定,开口道:“我来找林沁。”
林沁闻言转头,嘴里还嚼着饭,然后,她就慢慢站了起来,肩头披着的大衣掉在地上。
季少童从林沁一瞬间如临大敌的僵硬,看出问题来。
他站起来,林沁已经端着饭盒跑下台阶。
她动作匆忙,讨好,不安,谨小慎微……只是跑下几层台阶,这些情绪全都跟着跑了出来。
季少童抬手拉住她:“怎么了?”
林沁连忙狠嚼几口,把饭咽下去,抬起食指放在嘴前面示意他别说话,然后左右看看,好像无人可选,就把手里的饭盒不管不顾塞给了季少童,跑了过去。
黑色的轿车静静地停着,甚至后面的车窗都没有落下。
林沁低着头站在车门外。
季少童看了看手里的饭盒,把饭盒递给一头雾水的小贾,对严欢说:“把林沁的大衣拿出来。”
严欢拿着大衣过来,季少童抬手:“给我。”
他狠狠一甩,甩掉大衣上的灰,心里莫名其妙多了怒气,这是什么人,竟然让林沁这样做小伏低。
她怎么不给对方亮鞋底呢。
他走过去,刚撑起大衣准备披给林沁,林沁抬手挡,同时间车窗落了下来。
里面坐着一男一女,男的靠近车窗的位置,女的在另一侧,这里黑,看不出具体年龄,但季少童已经觉出不安。
那俩人一动不动冰冷的凝视,纵然一言未发,但那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气势,不是任何外在符合可以堆砌的,只有日以继夜,居移气,养移体,才能有这样难以描述的威严内敛,什么都不用说,也能令周围人胆寒。
“上车。”里面的女士出声了。 声音听着四十多岁。
季少童不知对方是什么人,但还是觉得这时应该保护林沁,于是说道:“林沁还在拍戏,她有合同……”
话没说完,袖子就被左边的林沁使劲揪扯了下。
他:“……”
林沁磕磕巴巴,用他认识她这么久,都没有过的窝囊语气说:“这是,这是我爸妈。”
季少童这下如同吃了定心丸,林沁的爸妈他知道,资料上写的海外学者,他终于得到了主动权,就看着林沁,语气冷冷地说:“你有合约的,耽误剧组进度怎么办,私事也不能影响工作,你的专业精神去哪儿了,别以为在海外得了个影后,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林沁抬头,望着她。
她对着他的位置,灯光,人群,他们临时取景的地方都在季少童身后。所以季少童看到落在林沁脸上的亮光,也看出了她眼中的感激,还有……无奈。
她真是天生的演员,那目光明明白白说着:“你的心意我都懂,你想给我撑个逼格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没用。”
“季先生。”刚刚副驾驶的男人出声了。
季少童转身看向他,那人好像也是专程训练过的,脸上一丝可供猜测的表情都没,看着季少童说:“季先生把合同拿出来给我,林沁和合同我们都要带走,解约的具体事宜会有律师和你们公司联系。”
他对林沁说:“沁沁,你坐后面的车。”
季少童连忙看向林沁,这时候要看林沁的意思,她要是和家里抗争,他愿意一帮到底。
连坐车都不和她坐一辆,这什么父母呀。
却见林沁忽然手扒着人家车窗,可怜兮兮地说道:“这事情是意外,九月,九月开学前我去医院做身体检查,谁知道竟然检查出来我有艾滋病,我就想……一定是高一那年献血的时候染上的,当时我不是还发烧了,这样一联想,当时直接就绝望了……又没人可以说……”
她微微垂下目光,神情悲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才18岁呀。我当时真的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可是……”她紧紧抓住人家车门,看着里面的人说:“可是我又觉得,哪怕一辈子很短,总得做一次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于是我一时冲动,在开学典礼演讲的时候有感而发,觉得不能虚度此生,而后我就义无反顾,离开了学校,到了这边,我真的不是计划好的,我来这里的时候就是个群演呀,爸——”
季少童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坍塌了,这话假的够真。
就听车里的人,强压着怒气问了句:“……那个艾滋病呢?”
林沁唯唯诺诺地小声说:“……那个,那个后来发现是误诊了,但我已经离开了学校,回去也来不及了。就留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