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把这一幕糊弄过去的季二叔顿时面红耳赤,尴尬得要死,几次三番欲伸手过去截住这张荒唐的休书,但都被傅芷璇锐利的一瞥给吓得缩回了手。
“侄媳妇,这……是二叔糊涂,咱们都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你就原谅二叔这一回吧。”
季二叔这一回真是豁出去了,连脸都不要了。
万氏不傻,她见嚣张的颜氏吓成那样,堂小叔子也这么不要脸的模样,也意识到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破冰才是。
她拿起手帕擦了擦眼,红着眼眶道:“阿璇,是为娘不好,关键时刻,为娘竟护不住你,让你这好孩子受了这么多委屈……”
卧槽,这是要把黑锅都踢到他背上啊,这万氏也忒毒了。
季二叔又气又急,恨恨地瞪了一眼颜氏,瞧你做的好事。
颜氏本就惧怕得慌,被丈夫这么一瞪,再也忍不住,抱着头,哭天喊地:“我……我,不怪我啊,是她,是她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去季家闹的,我也不想的……”
被她指着的季四嫂子赖氏顿时脸色煞白,贝齿咬住下唇,色厉内荏地呵斥道:“二婶,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我与傅……弟妹他日无仇,近日无怨,我何苦花银子去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
一句话就把自己给撇得干干净净的,但颜氏可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她混不吝起来,连季二叔都要头大,这会儿咬上赖氏,自不可能那么轻易算了。
颜氏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嘴皮子利索地不停翻动:“这就要问你了,你整日跟万氏那贼婆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谁知道你们俩在密谋什么。哼,咱们几十年前就分了家的,没有你们的默许推动,咱们哪敢替文明休妻。再说,你们大家都说阿璇犯了七出中的不孝,大嫂,阿璇孝不孝只有你最清楚,也没见你站出来反驳两句,这不是承认了阿璇不孝?” 万氏掐死颜氏的心都有了,这泼妇,收了好处,事情没办好,竟还敢攀咬她。哼,都怪赖氏,找谁不好,偏偏找上颜氏这滚刀肉。
万氏忍不住用阴沉沉的眼神瞪了赖氏一眼。
赖氏心里是又气又恨,不过她还保持着理智,知道不能像颜氏那样胡言乱语,把事情推到别人身上,否则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想到这里,她只得忍下满心的厌恶,走过去,弯腰扶起颜氏,饱含深意地说:“二婶,你今天身体不舒服,我带你进屋休息一会儿。”
聪明人这时候就应该装装头痛,顺着坡往下滚,趁机脱身才对。
可颜氏愣是没听出赖氏的暗示,她两只胳膊用力一甩,挣脱开赖氏:“滚,我才不要你这毒妇假好心。你诅咒我不舒服,哼,我浑身上下好得很,哪里不舒服了?你也太毒了,盼着我早死,就没人知道你那龌蹉的心思是不是。”
就连傅芷璇都差点被颜氏逗笑,心里那点郁闷和烦恼被她这一闹,也不知钻到哪儿去了。
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呈猪肝色的赖氏和一副恨不得上前堵住颜氏嘴巴的万氏,真想给颜氏鼓个掌,这战斗力简直可以以一敌十了。
有了她的倾力演出,这场狗咬狗的戏码真是精彩。
“你胡说八道什么。”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赖氏简直想拿块擦脚布堵住颜氏这张口无遮拦的嘴。
这么闹下去,爹就快回来了,被他发现自己做的好事,还不得剥了他的皮。季二叔看不下去了,他走过去,大力钳住颜氏的胳膊,大吼道:“你闹够了没有?”
被他这么用力一晃,颜氏头上的钗子掉了下来,长长的头发散乱开来,跟个疯婆子没什么两样。
季二叔看了心里愈加不喜,呵斥道:“添什么乱,滚回去。”
颜氏不敢怼丈夫,白眼一翻,带着深深地怨气扑向赖氏:“都是你这恶毒的贱人害我……”
赖氏不防,被她扑倒在地,沾了一身尘土,她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突然传来一道火辣辣的刺痛感。
“啊……啊,我的脸,你抓我……”赖氏伸手一探,摸到湿湿的血珠,顿时吓得大惊失色,她莫不是要毁容了。
这下子心里的愤怒再也压不住,什么大局,什么颜氏是长辈都念头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忽地一翻身,把疯狂的颜氏压在身上,长长的指甲往她脸上一抓,颜氏的眉毛下方也浮现出两道深深的红痕。
泼辣豁得出去的颜氏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她哭天抢地地大吼,手紧紧攥住赖氏的头发就往下扯,赖氏呼痛,反手打了过去。
两人扭打成一团,难分难舍。
“住手,你们快住手。”季二叔无奈地大喊道,但这两人现在都失去了理智,谁也不听他的。
因为其中一个是侄媳妇,季二叔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去拉架,他气得面色铁青,扫了旁边的几个族中妇人一眼:“还不快去把她们俩拉开。”
这些妇人都是被颜氏和赖氏或蛊惑或收买才来这里找傅芷璇的麻烦,谁料傅芷璇一下子翻身成了诰命夫人,这些人心里都恨死颜氏和赖氏了,见她们俩闹翻,心里正爽着呢,哪会真心实意的劝架。
几人走过去,假惺惺地说:“二婶,四嫂子,住手,别打了……”
季二叔瞧了,差点气得头顶冒烟。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在大门口响起,颜氏和赖氏打了个哆嗦,连忙分开,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理了一下衣服,垂头不语。
季二叔更是暗道不好,爹怎么提前回来了。他缓缓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个笑:“爹,你提前回来了,见到梁四叔了吗?”
季老太爷站在门口,手里的竹杖敲得地面砰砰砰作响,矍铄的目光扫过像个疯婆子一样的儿媳和侄孙媳妇,没理会儿子的问题,加重语气又问:“怎么回事?”
季二叔身体一颤,抬头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傅芷璇,然后避重就轻地说:“就是,就是发生了点争执。”
季四嫂子会意过来,连声附和道:“老太爷,我们错了,就是,就是一点小纷争。”
季老太爷气笑了,他们真当老糊涂了,可以随意糊弄是吧。这么多族人躲在这里,闹翻了天,还说只是一点小纷争。他瞥向四叔公,板着脸问:“老四,你说。” 四叔公冷不防被这个祖兄点名,人都傻了,他站起来,按住头:“哎,哎,我头痛……”
这是四叔公心虚时候的表现,两人都认识好几十年了,这点伎俩骗谁。
季老太爷没理他,径自走到石桌旁,伸手拿起印泥,再瞥了一眼桌面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笔墨纸砚:“这是什么?”
怎么忘记把东西收起来了,季二叔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口。其他人也全把头垂得低低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突地,半开的门被一阵风带开,一个灵动的身影从外面窜了进来,一把抱住傅芷璇的胳膊,慌慌张张地喊道:“大嫂,大嫂,你没事吧?我听他们说,要休了你,你这么好,他们凭什么?你是我家的嫂子,关他们什么事,这些人真是淡吃萝卜闲操心,管到咱们家头上了……”
“美瑜,瞎说什么呢,这都是误会。”万氏差点晕倒,她究竟是做了什么孽,竟生出这么个傻女儿,再不叫住她,还不知道她会说什么呢。
看到族人脸上或青或紫,像开了染料铺的脸色,季老太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提起拐杖,重重砸到季二叔身上,季二叔腿一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爹,爹,我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