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发现自己很多余的万氏只能默默放下了筷子,情绪低落地说道:“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嗯。”季文明头也没回,虚虚地应了一声。
万氏出了门,走到她以前的卧房处,对着苍凉漆黑的地面,无声地抹泪。她的心,现在就跟这被大火焚烧了旧屋一样,说不出的凄凉。
***
第二日,季文明又带着钱珍珍去拜访罗大人。
这一次赶巧了,正好遇上罗大人从衙门回来,双方的马车在罗府门口相遇。
这一回,罗大人能再把他们拒之门外。
但进府之后,虽有好茶好点心招待他们,但只要季文明一提起官场上的时,罗大人就打哈哈,很快岔开了话题。
几次三番下来,季文明也明白了。罗达这是不肯帮忙,他心头恼火,面上不免带出几分。
钱珍珍见了,连忙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使出跟钱世坤撒娇的那股子劲儿,拿出盒子里的和田玉狮子:“听说世叔喜欢玉狮子,不巧了,侄女上回偶然得了这么一只,留在侄女手上也是埋没了它,合该是它有福,能遇上世叔。”
罗达喜欢玉石一辈子,见过的各种玉石不胜枚举,因此眼光利得很,一眼就看出这块和田玉狮子虽不算极品,但玉质莹润,也算不错了。 这两小辈能拿出这东西是也下了血本的,足以表现出他们的诚意。
到底两家长辈有交情,罗达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他收起脸上虚伪的笑意,把和田玉狮子放回盒子里,推了回去,严肃地说:“世侄女,我不能收你这东西,拿回去吧。”
这是拒绝她了?钱珍珍以前用这一招对付钱世坤一向无往不利,现在被罗达拒绝,又是难堪,但更多的是愤怒,父亲不是说,这是他的至交好友吗?怎么连这点小忙都不帮。
季文明虽也错愕于这珍贵的和田玉狮子都无法打动他,但惹怒罗达实属不智,他愿意明着拒绝他们,而不是顺手收了礼,慢慢拖着他们已属厚道。
因而眼看钱珍珍要发火,他连忙拉住了她,先一步说道:“还请世叔指点一二。”
罗达明白他的意思,今天不把话说明白,他不会死心,索性实话实说:“季将军,你上次在大殿上被摄政王申饬,群臣避讳,我还是建议你过一段再想谋职的事。”
这就只差明晃晃地告诉他了,你不受上位者待见,下面的人见风使舵,谁也不会为了蝇头小利来提拔你,万一惹上头的人不高兴了怎么办。
季文明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
他没跟京官接触过,没想到京城里的这些官员如此势利敏感,就因为他在大殿上被摄政王训了一句,这些人就当他是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这会儿,季文明忽然对万氏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满。那些年,父亲病逝后,他以单薄的稚嫩双肩挑起家里的重担,放弃了念书,都不曾对万氏生出过一分不满。
相反,这么些年来,他在边关,很多次都想起家,想起小时候,每逢仲夏时节,傍晚他总爱坐在院子里的冬枣树下,读书习字,与父亲一起下棋,母亲总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怕他被蚊子咬,还总拿一柄蒲扇,在他旁边一摇就是一晚上。
那是他心底最柔软,最温暖的部分,也是一次次支撑他闯过尸山血海的动力。他无数次地告诫自己,他要出人头地,他要衣锦还乡,他还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在回来的路上,他也曾无数次的遥望家乡,总恨不得眼一眨就能跨越千山万水,回到家,回到母亲的身边。
谁知回到家后,却不曾有他期盼中的温暖,反而是一地的鸡毛。
短短不过是来日的功夫,就颠破了家给他的美好回忆,如今儿时的温馨与和睦荡然无存,只有满心的疲惫与无奈。
季文明沉住气,压下满腹心酸,拱手对罗大人说:“还请世叔给指条明路。”
若是现在不疏通,傻傻地等吏部和兵部安排,就只能捡别人挑剩的,能有什么好位置。罗达官微人卑,做事谨慎,明哲保身,不肯拉他一把,但季文明相信,总有人不会顾忌这一点。
罗达这会儿倒有些明白钱世坤这位老友为何会看上了这穷小子了,就这份忍辱负重,不折不挠又不要脸皮的功力,就不是旁人能及的。搞不好还真能被他攀上什么大树,自己顺手卖他一个好也未尝不可,也免得这两人天天来他家蹲守。
心念一转,罗达故意露出苦笑:“世叔无能,帮不了贤侄。不过像尚书大人他们倒是不惧摄政王的威严,尤其是户部尚书范嘉义,没少在殿下面前卖穷喊苦,偏偏殿下每次都没给他好脸色看,但事后却准了他的折子。”
听到开头,季文明还以为罗达是故意戏耍他,但当他提起范嘉义时,季文明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多谢世叔提点。”季文明拱手道谢。
罗大人笑笑,惭愧地说:“世叔无能,对不住你们。”
“哪里的话,文明还要多谢世叔提点。”季文明温文笑道。
双方寒暄了几句,季文明便起身告辞。
出了罗家,钱珍珍忍不住担忧地问:“夫君,你真要去找尚书大人?”
季文明眸光一闪,压着嘴角苦笑道:“不然怎么办呢?”
“可是尚书大人会帮我们吗?”这两日在罗大人府上吃的闭门羹让钱珍珍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里不是安顺,她父亲的话在这里一点用都不管。连罗大人这个父亲的好友都能因为担心连累自己而不愿帮忙,那堂堂尚书大人,跟他们一点交情都没有,别人凭什么帮他们。
在她看来,走尚书大人的这条路无疑是死路一条。
无缘无故别人当然不会帮了,不过范尚书的夫人不是邀请傅芷璇去他们府上做客了吗?而且还是把请帖送到了客栈,这说明,范大人知道傅芷璇的行踪。
不管是何原因,反正傅芷璇是入了范尚书夫妻的眼,他们夫妻二人有意提携傅芷璇,但最好的提携方式不是应该提携他吗?正所谓夫贵妻荣,也只有他升官发财了,傅芷璇的身份地位才能跟着水涨船高。 季文明觉得这是一件对大家来说都是双赢的好事,因而从未想过傅芷璇会拒绝。
他把钱珍珍送回家后,寻了个去会友的借口出门,折身就往范尚书家的别院而去。
但因为没有请帖,而且今天摄政王和大长公主都来了,别院戒备森严,季文明根本进不去,只能到旁边的岔道边蹲守等傅芷璇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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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傅芷璇正苦逼地面对摄政王的冷脸。
也不知她哪里惹摄政王的不高兴了,这位摄政王极不待见她,上回就装不认识她,这回又故技重施。
傅芷璇心里叫苦不迭,福身也装作没见过他一样道:“臣妇季傅氏见过摄政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