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氏看了心中来气,瞪了季美瑜一眼:“听到没?人家都不理你,你还上赶着去巴上这等没良心的东西作甚?”
季美瑜只顾着伤心,木然地站在那儿抹眼泪,也不搭理万氏。
万氏心里积攒的火气本就无处可发,现又见女儿这幅哭哭啼啼为傅芷璇伤心难过的模样,心里烦得很,忍不住用力推了她一把:“哭哭哭,就知道哭,再哭就给我滚回去。”
季美瑜一时不察,被她推倒,狠狠地摔在石头铺就的地面上。
“好痛……”季美瑜娇气地叫了一声。
刚开始万氏也没当成一回事,不就摔一跤,这地面虽说是石板铺就的,但除了冷一些,地面平坦无凸起,能有多疼。
但很快,四周就响起了抽气声和窃窃私语声。
“哎呀,流血了,怎么摔一下就流了那么多的血?”
“这,我看……还是去叫大夫吧,别弄出了人命……”
“啧啧,世风日下,现在的小姑娘怎如此……”
……
模模糊糊地听到只言片语,万氏意识到不对劲儿,她连忙低头望向女儿。
只见季美瑜疼得小脸发白,汗如雨下,双手抱着小腹,不停地喊痛,猩红的血从她的裙摆下方流淌出来,淌在青白色的地面,一红一白,触目惊心。
万氏看了两眼,瞳孔骤缩,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疯狂又令人难以相信的可能。自从儿子回来后,家里就不大太平,总是吵吵嚷嚷,女儿这些日子经常往外跑,因为要管家,她也顾不上她,只当她是隔壁去找邻家姑娘玩耍了,却不曾想另有隐情。
哎,她真不该推美瑜的。万氏脸色大变,连忙蹲下身,轻轻揽住季美瑜的肩,心疼地斥责道:“你这孩子,葵水来了都不知道。”
然后她又抬头,求助地看向族人:“茯苓嫂子,族长家的,你们帮帮忙,帮我扶一下美瑜,带她回去,喝点热水,休息一晚她就好了。”
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嚷嚷葵水来了,还刻意强调休息一晚就好了,万氏这幅欲盖弥彰的态度反引得人侧目。相熟的人之间,彼此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谁都不是傻子,葵水来了也不可能一下子淌这么多的血,这姑娘肚子里分明是多了块孽障。
不过到底是同宗同源的族人,季美瑜出丑丢脸,他们也讨不了好。于是被万氏点名的几个妇人都蹲下身,打算帮她把季美瑜带回去,把这桩丢脸的事掩过去。
但万氏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混不吝发起疯来不管不顾的颜氏。
颜氏一瞧季美瑜死死捂住肚子的举动就知道这其中有猫腻,故意撇嘴高声嚷嚷:“哎呀,嫂子,美瑜一直抱着肚子喊痛,你看她都快痛得晕过去了,依我看,还是先去给她请个大夫比较好,大家说是不是?”
有个别看出猫腻的人不愿掺和这趟浑水,缄默不语。但也有许多不明真相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跟着附和道:“对啊,梁大夫的药铺就在前面,咱派个人去请他过来,很快的,要不了几息功夫。”
万氏脸上的笑僵住了:“不用,不用,只是女儿家的小事而已,何必劳烦大夫。”
颜氏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转,落到季美瑜苍白的小脸上:“嫂子,美瑜这小事可不小,你看她嘴唇都咬得发白了,再这么拖下去,当心弄出人命啊,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她的话刚说完,季美瑜就痛晕了过去。
闻声注意到这边的季老太爷见了心一沉,厉声道:“快送她去看大夫!”
万氏看了他一眼,推脱道:“大伯,没事的,美瑜她就是葵水来了肚子痛,没事的,我带她回家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也不知是在说服她自己还是在说服别人。
季老太爷瞥了她一眼:“你还想不想让她活?”
万氏猛然清醒过来,看着女儿昏迷不醒半死不活的模样,心如刀割,牙一咬,终于改变了主意:“麻烦大家帮我带美瑜去药铺。”
他们一走,人群里立即传来一阵阵议论声。 这事虽然没有明着戳穿,但是在场的谁也不是傻子,季美瑜这模样分明是珠胎暗结了。
一个未婚姑娘,还没许配人家就闹出这种丑闻,真真是丢死人。如颜氏所说,这一家子的家教都不怎么好了,否则怎么会做出这种丢死人的事。
再看季文明,也不觉得他温文儒雅了,只觉得这人心思不正,虚伪无教养,难怪能做出停妻再娶这种不合规矩的事。
季文明发现,不过转眼间,堂外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全都带着鄙夷和不屑。
他心里一紧,抬头往人群望了望,却只模糊听到,似乎是妹子生了病,母亲正要带她去看大夫。
但这关他什么事?
季文明百思不得其解,傅芷璇倒是猜出了一些端倪。
葵水是女子的私密事,万氏竟会在这种场合大声嚷嚷,想必季美瑜身上发生的事比来葵水还严重。
一个女子,肚子痛,下身淌血,又不是来了月信,这还用猜吗?更何况傅芷璇还知道季美瑜跟祝公子的事。
傅芷璇唏嘘不已,长长的叹了口气,季美瑜怎会如此糊涂,无媒无聘,就逾了矩,爆出这等丑闻,以后谁还愿娶她?就那祝公子?呵呵,但凡他有一丝要娶季美瑜的意思,就不会与她无媒苟合了。
因为惦记着妹子的事,季文明这回倒是没有拖沓,提起笔,飞快地写下了一封言简意赅的放妻书,递给了衙役。
衙役接过放妻书,先让府尹大人过目,确认无误之后,再拿到季家族人面前。
因为季美瑜的事,季家族人都羞愧得紧,颇有些抬不起头的感觉。其中尤以季长源最甚,他惭愧地低下头:“老太爷……”
季老太爷右掌竖起,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面无表情地说:“我是季家前任族长,季文明的伯祖父,放妻书拿来。”
闻言,衙役把放妻书和印泥拿了过去。
季老太爷伸出瘦如枯树枝的大拇指,沾上红色的印泥,在季文明的名字旁,重重地按了下去。
随后,衙役又把这放妻书送到傅松源面前。傅松源照着季老太爷的样子,签字画押。
等双方长辈和季文明都签字画押后,这张放妻书终于递到了傅芷璇手里,至此,她期盼已久的和离总算完成。
傅芷璇目露激动之色,收起衙役递来的放妻书,郑重地卷好,放进了怀里。